白院使在宫内几十年,林棠不信他不知道这个道理。

太医院不敢提出让皇子皇女给天下人做好表率,先行种痘——天家何其贵重,岂能为寻常百姓承担风险——所以,先摆出这个阵仗。

若有人来,种了牛痘的人家知道好,传出去人人都愿意来,自然是好。若没人来,上头不是还有一个她顶着?

牛痘是林棠为了自己能在这世上立住进上的,即便比她预想的低些,她想得的爵位已经得了,还有了这样好的义父义母,既为了事情有始有终,也为了多得些功德,她就该把牛痘推广的事负责到底。

但这不代表她就心甘情愿的被太医院当·枪使。

她和黛玉得了爵位,太医院的人难道没因这事得到封赏?

林棠接过白院使手上的一叠记录翻看一回,将整件事情想清楚,心内嘲笑自己竟然能对只有利益关系的太医院失去警惕,又笑她来了这里四年多,竟还没适应这里的世情,理所当然的以为国家推行什么,民众就会全盘接受。

这里的中·央朝廷代表的并非百姓的利益,而是皇家的、士大夫地主的。

林棠反思自己,得封爵位后,就一心扑在新的能得到功劳的事物上,到了谢家一处上学,被谢家姊妹们学的东西吸引住,又分出大半的时间在学里,把还没完成的牛痘苗抛在脑后,竟然十四天也没有去主动了解进度。

虽然现在看来,她对太医院的不闻不问其实对她和黛玉有利。

她颦眉问:“怎么会这样?牛痘苗咱们试得好好儿的,怎么这都十三四日了,全京城只有两家人送孩子来?”

说着,她还认真用不解的眼神看白院使。

白院使忙道:“在下也不知,所以来问郡君的话,是否要派人去各家问问。”

林棠示意林黛玉不要开口,对白院使叹道:“我们姊妹虽然有爵,这牛痘之法也是我们姊妹试了一年,写条陈献上的,可终究您才是太医院之首,我们前些日子来往太医院,不过是协助供奉们验证牛痘之法。现下既验真了,五月二十九那日,咱们在太医院,不是说定此事就全权交给供奉们?我们姊妹年幼无知,诸位供奉都拿不准的事,恕我们不敢开口。”

白院使见她这样说,忙又恭维她和林黛玉数句,又起身道:“郡君县君之才能,在下早已见识过了,老圣人也是知郡君县君非寻常女儿,故赐下爵位,以彰功德。现今牛痘几无人理睬,自然是在下与太医院诸人无能,但若宫中不满,以此追责,只怕郡君县君虽无职,也难逃得咎。还望郡君细想啊。”

他话中意思未尽,犹有深意。

这是从她和黛玉的爵位看出来上皇对她们成了谢家义女不满,所以轻视她们,看恳求不成,便以此来要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