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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忠范拉开马车上的纱帘,看了一眼北边的宁阳县城,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随后就倚回了身后的虎皮软垫之中,沧桑地对前面说了一句:“走吧。”

然后,他的这行车队,就在一列红黑制服的东海交警的护送下,沿着年久失修的官道向东边的泗水县行去了。

东平严家当年一度掌控彰德、大名、磁、洺、恩、博、滑、浚等州三十万户,势力不知有多么强盛。但八年前山东乱后,还留在严忠范手里的不过只剩东平一府,辖下仅有汶上、宁阳、平阴、肥城、汶阳五县(其中肥城和汶阳都是近年新设的)了。而现在,税赋颇多的宁阳县就这么离他而去了——虽然据之前与他接洽的木专员所说,东海大会尚未正式做出决定,但他已经能敏锐地察觉出来,宁阳是不可能要回来了。

这傻子也能看出来。宁阳城上现在插满了东海的辣椒土豆旗,从莱芜来的一营兵已经在城西扎营(是木云心紧急申请了权限从三野中抽出来的一个步兵连,虽然人并不多,但无疑代表着强大的东海军,没有人会想着去试试他们够不够硬)。宁阳的刁民们那叫一个热情,主动赶着牛羊去营中劳军,可真是箪食壶浆了——这让严忠范气上加气,平日怎么不见他们这么顺从?

但他也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他总不能派兵进去把生事的都吊死吧?别说门口有近百东海兵守着,即使没人看守,宁阳哪些白眼狼说不准过两天就成了什么“议员”“公民”了,谁敢得罪啊?

所以,他也只能暂且听从木云心的“劝诫”,前往中央市讨个说法了。说起来,他可是大宋所册封的东平公,而木云心不过是一介白身,但他在他面前却丝毫没有底气,只能任凭拿捏,可真是讽刺啊。

宁阳与泗水之间的道路尚未修缮,即使是奢华的云中马车,也无法完全滤除颠簸。换了寻常的富贵人家出行,这时候就该放慢速度以求舒适了,但严忠范心急火燎,同时几年的舒适生活也尚未把戎马一生打熬出来的筋骨消磨干净,于是催促马夫快马加鞭,终于在当日赶到了泗水县。

东平公的车队在水晶宫宿了一晚,严忠范无心流连内里的奢华布置,第二天一早便紧接着出发了。

从泗水往东,有交通部修筑的国道,道路条件一下子好了许多,马车走起来既快又平稳,一天之内就进入了费县地界。

时近黄昏,车队进了一处繁华地带休息。马车停在了公安部的驿站里,造饭的造饭,喂马的喂马,洗车的洗车,严忠范也下了车活动活动腿脚。

左右无事,他走着走着就出了院墙,结果有些意外地发现墙外街市交结、人头攒动,彷佛是一处繁华市区一样,不禁对门口守卫的交警问道:“这里可是费县?真是别有生机啊!”

交警却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答道:“不不,费县还有一段距离呢。这里是途中一处小镇,名曰上冶。”

上冶是一处历史悠久的集镇,旧时以矿业闻名。因距离合适,临沂军分区在此设了一处兵站。又因有兵站庇护,过往商旅便经常在此歇脚,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处商业节点,其它设施也逐渐建设起来,颇为兴旺。

严忠范闻言沉默了下来,这样繁华的地方,比起他刚失去的宁阳县也不差了,居然只是一个镇子……那么东海国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镇子?而且,在别的地方,兵可比匪更可怕,商旅往往避之不及,哪有主动靠拢的?东海国还真不一样啊。

他摇摇头,又问道:“此时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为何不直接赶到费县去?”

交警答道:“就算今天赶到了费县,明天也没法在发车前赶到临沂了,还不如拆成两段走,免得损耗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