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然又继续说道:“风俗规矩……倒也没甚特别的,只是得注意不能渎神,不然会犯众怒的。对了,当地人敬牛为神,不但不吃,连耕作都不用,任由牛在街市上到处走,所以提督须得约束部众,莫要冲撞了那些畜牲。哦,还有,城中还居住了不少回回,他们禁食猪狗,我们自己吃倒是没事,但若是交易宴请,也得注意。”
韩松又摇了摇头,这帮子兵痞还真麻烦,牛也不行猪也不行,就只能吃羊了吗?
“对了!”汪然想了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要紧事,又看了看南边,“去年我在这里的时候,听说南毗王在和南边的一个信回回的甚‘乌大’王起了战事,两国之前断断续续已经打了十几年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
“呜——!”
正说着,突然河南远处传来了一声长长的低沉的号角声,隐约还有大象的嘶鸣,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
陆地上也骚动了起来,渐渐的,有小股小股的士兵从古里城中各处涌了出来,开始往南集结。街市上不少人也跟了过去,但看上去更像是跟着去看热闹的。除此之外,倒也没产生太大的慌乱,并没有出现常见的因兵灾而逃难的场景。港口内一些战船也敲锣打鼓地行动了起来,先是往南岸晃了晃,又往河口的方向划去。过了一阵子,还有大象从城外的军营里出现。
汪然张嘴结舌地看着南边,然后突然甩了自己一耳光:“呸,我这乌鸦嘴,还真打起来了啊!”
韩松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但看到这副场景还是感觉有些傻眼:“这,这什么情况,这就要打仗了?但怎么一点紧张气氛也没有啊?!”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古里城中没乱起来,他们自恃有武力凭依,也没太过在意,按部就班地泊入码头,下船寻访起来。
古里港是个自由港,统治者南毗王并不征收关税,只对在城中设点经商的内外坐商征税。所以港口没有讨厌的市舶司官员上来检查,只收取了一笔不小的停泊费,便引领舰队泊入了一片刚刚空出来的泊位。
这里不愧是成熟的海贸港口,已经有了一整套服务体系。就在远洋舰队停泊的时候,就有一堆衣装各异的牙人已经等在码头不远处了,等到看清了船上都是黑发的唐人样貌,一个唐人牙人便笑呵呵地告别同僚,带着几个印度随从迎过来了。
按惯例,狄柳荫首先下去与他交涉。双方言语相通,古里的设施也比较完善,很快就敲定了合作事宜,牙人帮助狄柳荫在码头附近租了一处仓库,并且约定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带他拜访城中的几家大商人。趁这个机会,狄柳荫也趁机打听了一下最近的战事问题。
原来,古里国南毗王这些年来一直在抵抗南边“耳那国”的乌大王。这两家原先同是注辇国的臣子,而注辇国也就是后世通称的“朱罗帝国”,是南印度地区一度兴盛的一个大国,信奉婆罗门教,古里、锡兰岛都曾经是它的领土,与中国也有悠久的交往史。不过近几十年来,注辇国渐渐衰落下去,各方领主纷纷自立,原本偌大的版图碎了一地,古里国和耳那国这两个邦国也独立了出来。
虽然曾经同朝为臣,但这两个邦国可是世仇。耳那国地处内陆,信奉天方教,战斗力较强,咄咄逼人,试图占领古里港这个肥地获得出海口;而古里国信奉婆罗门教,战斗力就要差一些,但是守着港口财源充沛,所以能雇佣来不少悍勇之士作战。这么一来,两国便算势均力敌,一直战了二三十年都未分胜负。只是,近几年古里国渐渐落了下风,被耳那国蚕食了不少土地,虽说核心的古里城仍然掌握着,但听说乌大王的军队已经打到南边河边了,这不,今天就又打过来了?
至于本地人为什么不怕……呵呵,跟当时罗卫城的情况差不多,乌大王要的是收税权,又不是商人们钱包里的钱。反正就是做个买卖,上面谁收税不是收啊?所以自然不干我事,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也不太害怕。
历史上,最终天方教的耳那国确实战胜了婆罗门统治者,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天方教邦国,执行偏向于大食人的政策。后来与郑和、达伽马等人打交道的,也是耳那国乌大王的后裔,不过他们对两股势力有所偏向,对郑和是笑脸以待,对达伽马却给了张冷脸,这也导致了葡萄牙人后来对此地执行了武力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