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这种税制之下,从事海贸的商人们为了趋利避害,自然会减少手工商品的输入,转而更多地输入东海市场更需要的低关税物资。当然,由于税率整体仍然不高,而当前的海贸利润和运费都偏高,所以也未必完全会如意。
辛守成今天带来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在这个原则指导下挑选出来的,其中金属完全免税,其他的虽然税率不算低,但利润更高,就算扣了税仍然合算。
不过,其他人就未必有这种远见了。
在谈妥了实物税与货币税的缴付比例之后,辛守成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账房,自己又下船逛了逛。
在码头不远处,他偶遇了一伙来自常州的海商,刚打了个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就不禁抱怨了起来:“真是倒霉,走的时候不知道这事,来了这边才发现丝绸的抽解都到两成了,这东海国打赢了仗,底气足了,心也真是黑了啊!”
原来此人家里是经营丝绸布匹的,这次带了一大批各类丝绸来。他的眼光其实挺准的,本来,从南方往北方运丝织品并不是一个好生意,因为山东本地的丝绸产业就相当发达,南方丝绸竞争力不大,一般只运些高端产品来丰富市场。但是去年大战后,原先北方丝绸的主产地东平、济南大受影响,东海国发了战争财,消费能力又有所上升,所以趁机运批价廉物美的南方丝绸过来应当能大赚一笔。
实际上确实也没错,今年胶州的丝绸行情确实很好,供货量大减,需求量却下降得不多,价格暴涨。一般的绢达到了四五贯每匹,而上等的绸更是奔十贯去了,相比常州的拿货价几乎翻番了。而且受去年的萧条所吓阻,像他一样大胆往北运丝绸的海商并不多,他带了六千多匹过来,随便算算都有几万贯的赚头。但是没想到新鲜成立的东海关税同盟下手这么狠,一下子给丝织品定了20的关税,从他手中扣去了好大一块利润,怎能不令他心疼呢?
丝织行业不是东海重点发展的行业,但是因为利润高,和棉布又有一定的替代性,所以归属到了奢侈品行类,适用20税率,还必须用货币缴纳。他这次就一下子要出几千贯的税钱,只能先把货押在海关等出手了一部分再缴税取货。当然,就算扣了税钱,他依然算是大赚一笔了,但谁会嫌自己赚钱多呢?
辛守成陪他感叹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那本税目手册,翻了几页,指着上面说道:“等等,赵兄,这上面不是说,进口丝绸若是再出口,可是凭票退税吗?”
虽然施行了贸易保护政策,但胶州本身是个重要的转口港,为了不妨碍这一部分的转口贸易,所以转口货物可以退税。具体来说,不同商品的退税率不同,像棉布这类在本地亦有大量产出的商品由于监管困难,所以不退关税,而丝绸这种普通商品则返还已纳税额的50,相当于实际税率10,比起过去保持不变。
“赵兄”点点头,说道:“刚才那税吏确实跟我这么说了,但是我就一海商,难道还能再走陆路运去西边‘出口’吗?所以没办法,这钱只能让本地坐商赚去了。”
“哦,原来如此。”辛守成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但是琢磨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问赵姓商人要了丝绸的税票一看,上面有“凭此票退税,有效期九十天”等字样,于是笑着说道:“赵兄,此票认票不认人,你大可托付有‘出口’生意的熟人去兑了,或者卖与坐商,就算赚不回来,至少也能小有贴补嘛。”
赵姓商人眼前一亮,感觉是个好办法,立刻对辛守成做了个揖说道:“多谢辛兄指点,确实是条路子!噫,只是可惜,这一年到胶州的丝绸不知道有几万匹,其中再出口的不知道有一半没有,行市又被本地商会把持,就算税票能卖出去,想必也卖不出什么价去。不过有一点是一点吧,还是多亏辛兄了。”
辛守成又陪他唏嘘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向他打听了一下江南丝绸和生丝的行市之后,就匆匆告辞,向海关大院走了过去。
进院之后,他左右简单看了一下,走到门口右侧的“咨询台”,朝后面一个清秀的书吏问道:“这位秀才,我想问一下,关于丝绸退税的事情,我该去哪个衙门问?”
书吏客气地说道:“不知是什么问题?简单的我这里就可以解答。您是进口了丝绸要转口吗?只要出关的时候出示相应的纳税凭证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