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对于张九龄自然是印象深刻,不仅仅在于其人史书中的形象,更因为张九龄这个名字早在之前便不乏人向自己提及。
如今开元几位宰相,王方庆、李昭德、刘幽求等都曾先后担任广州都督。禁中君臣偶尔闲话时,李潼或会问起岭南地表有什么出色人物,几人也都不约而同的讲到了张九龄。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张九龄出身岭南显宦人家,所以才在少年时代便有机会同广州都督这样的封疆大吏产生交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子自幼便聪颖早慧、学养不俗,否则几位宰相也不会对远在天南的一个州官之子印象深刻,乃至于转达天听。
特别是眼下仍在广州任上的刘幽求,在去年贡表之外附书一则,就是比较正式的向圣人举荐,书中言道此子虽然功名未著、但请圣人勿以常材后进审之。
张九龄不独诗文见壮,甚至对岭南政治也颇有匡见,在刘幽求开凿大庾岭山道之际,其人便暂充幕僚,积极奔走联络岭南诸豪强宗社,如此用工繁重的一项工程,没有在岭南造成民怨沸腾,张九龄上下联络沟通之劳也是颇有助益。所谓天南入贡,海陆时料之余,此员亦可称一珍。
唐人爱赏评时流俊彦,且言辞不乏夸大,诸如狄仁杰年轻时便被称许为“北斗以南、一人而已”。刘幽求对张九龄的评价则是天南一珍,倒也颇得时代三味。
有了大臣们频频提及,再加上原本历史的记忆,李潼想不注意张九龄都难。
这个还未有功名出身的广东小青年,还没有入京便已经简在帝心,因为错过了去年秋贡入京,李潼甚至还传令广州市舶司具车一驾、专送张九龄入京应试,也算是表彰他在开凿大庾岭山道所做的贡献。
当然,这件事只有受命诸员知晓,李潼也并没有对外宣扬。毕竟张九龄眼下只是一个岭南贡举人,若恩眷太盛、人尽皆知,势必会影响到科举的考选结果,对其他贡举人而言是一个打击,对张九龄也未必是好。
且不说张九龄已经得到圣人的眷顾,倒是张说这个历史上的伯乐并不知已经被人挖了墙角。
他自安南都护府归朝后,便历任台省官职,与张九龄之间全无交集。但宿命的力量仍然强大,哪怕仅仅只是看到张九龄一篇赋文,便表露出极为欣赏的态度,可谓是王八看绿豆,但却不知有人已经先下手为强。
此时听到张说对张九龄赋文的激赏,圣人却板起脸来正色说道:“国家所制典选科举,自是才流汇聚、人共竞艳。选司凡所当直,只需就案论事,不当以案外杂声充斥选则!华文馆所制时文所可赏鉴,但功名考授仍定于礼部试中,切忌通案混淆、有干公允!”
张说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有些疑惑圣人对这个名为张九龄的举人感官究竟是喜是恶,而来日就案监考时,他究竟是要凭才取人,还是要循圣意取舍?
他并不知这也是圣人对他的一个小小考验,想借此看看他是否已经具有进入政事堂的资格。
张说也是一个少年成名的典范,永昌年间制举夺魁、惊艳河洛,凭一己才力突破了家世的不足,获得许多时流名臣的欣赏。进入开元后,在朝则历任台省,在外则经治地方,可以说是皆有建树,到如今资历上也已经足堪拜相。
但不同于宋璟的入朝便立即拜相,李潼对张说还是有所保留,不是因其才能有逊,而是因为这家伙太聪明了、以至于原则性不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