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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冷清如同往年的声调,韦恭禄才从发呆中清醒过来,忙不迭以吐蕃礼节作见,同时忍不住开口说道:“公主殿下能得时光的眷顾,而我却已经不是往昔那个少年,难得殿下还能记得起我……”

“记得起,当然记得起。往年你们几家小子常在我鹿苑外跑马,扰人安宁,其他几家都被我的卫士追截教训过,唯独你是溜得最快。有一年为了拦截下你,我还特意着人打制了一张牛角大弓,打算着你若再来再逃,索性便一箭射杀!”

叶阿黎那时自然厌急了这些在鹿苑外耀武扬威的国中纨绔们,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算是一个不失乐趣的回忆,讲起往年这些恨极的杀计,心情和语气也都不失轻松。

韦恭禄听到这话后,自是满头黑线、不无后怕,叶阿黎的敢作敢当、他是深有领教,并觉得这话是在恐吓,想想当年自己没有被在鹿苑外射杀,也实在是运气。

但片刻后,他又颇有荣幸地说道:“当年鹿苑外游荡的诸家少壮那么多,我竟然有幸能够得到公主殿下的特殊关照,竟然为我打制了一张大弓。若当年知有此事,一定要再赴鹿苑见识一下,不让公主殿下这番心计用空。只可惜、只可惜,家中定下亲事,不久后便去山南迎亲,滞留几年才能返回……”

讲到这里,韦恭禄又是一脸的追缅遗憾,大有一份爱而不得、身不由己的伤感。

叶阿黎倒是不能体会韦恭禄这份情愫,闻言后只是笑语道:“遍数国中,你们韦氏手脚真是伸得够长。江北、山南素来不作论亲,偏偏你家能跨越山岭的阻隔,同山南人家勾结在一起,也真是让人佩服!”

山南雅砻旧部,乃是吐蕃悉多野家的创业元从,也是有着一份深深的骄傲,门第之防甚至不逊于大唐那些名门世族,江北那些氏族虽然各自也都势力不俗,但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亡国的孽种,很是看轻。但作为江北代表的韦家居然能够娶到雅砻大族女子,足可见韦家搞关系的手段之强。

韦家八面玲珑的做派在吐蕃国中也是人尽皆知,在吐蕃统一高原并对外开拓的尚武氛围中,自然不怎么受待见。此时听到叶阿黎这番感慨,韦恭禄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羞涩。

彼此闲话几句旧事,叶阿黎才示意韦恭禄入座。而在坐定之后,韦恭禄又开口说道:“日前行过东域,所见大小帐民对公主殿下都恭拜祈福,今入公主家院,又见我国许多旅人都入府拜望。公主殿下虽然远在国外,但国人牵挂仍然深切,无论在内在外,这一份敬慕的情义也实在是让人感动啊!”

韦恭禄这一番话,倒也不是单纯的客气,而是真的有感而发。国中强权者恒有,但哪怕是大论钦陵,讲到如今在国中的声望与影响,仍然比不上已经叛国数年、且久居长安的叶阿黎。

虽然这一份声望影响并不能等同于真正的势力,但在有的时候、有些方面却比实实在在的兵马势力要更加有用。

韦氏不以武功夸胜,在这方面感触与想法也就更多,对于叶阿黎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其家族内部也是长期的有所讨论,且不无羡慕。

叶阿黎闻言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人情淳朴,爱憎分明。如今我所享有的一切,的确是要比往年利欲纠缠的那些邪念要可贵得多。西康的部民们,旧在昏主的统治下,既没有生境的改善,也缺乏道义的良知。但如今因为大唐的关照,既能贩输给他们物料,又不失法义的宣讲,所以感恩戴德。至于离国的这些旅人们,行途本就彷徨辛苦,我既然有一份身当地主的余力,给予一份关照也不失乡土的情义。”

讲到这里,她脸色却又是一沉,指着韦恭禄沉声道:“国内国外这些生计尚且辛苦的小民们,尚且知道我与他们不失恩义的结交关照。可是偏偏许多国中的大人物,从我处得到的惠好不少,转头却又不肯同样的善意给我!早前麹氏那个恶徒,居然还敢放狂言要坏我佳缘,是否国中其他当势的徒众也有着此类的想法,他们还想把持住我以榨取更多利益?”

“这一件事,的确是前使的罪过!公主殿下和亲唐皇,这本就是几年前赞普、王母并诸大臣共议的决定,绝不是区区使徒能够逆言翻转。今次我奉命入唐,既是向公主殿下致歉,也要向唐国圣人转达赞普声意,国中并没有要于此事有所反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