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雍王哭拜于地,宰相李思训亦趋行至前并叩首道:“当日殿下洒泪为计,不忍圣人负孽弃国、又恐君臣之义绝于一夕,臣亲为执笔,若因此权变为罪,臣亦罪不容恕。殿下身是大帝冢嫡嗣息,勋功亦为社稷梁才,宗祧之序、内外之功,舍此无人!臣请以身当刑,以告祖宗!”
“天有日月,地有鬼神!殿下忘身赴难,公义无私,天地实知,臣等亦知!”
这时候,在场一众随雍王归国的甲士们眼见此幕,也都纷纷跪倒,齐声呼喊道。
见到皇太后对雍王一通斥责以及雍王的悲声回应,在场众朝士们心绪也都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尤其是前班那些高品重臣们,神情全都变得严肃无比,不再仅仅只是沉湎于伤感、震惊之中,开始意识到眼下这一局面的严重性。
雍王传檄废君,这当然是不合理的,这样的举动本身就会遭到时流的非议。特别是皇帝并没有逃到河北,而是死在了黄河以南。
皇太后与雍王这一问一答,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雍王洗刷僭越的指摘,同时也是点出了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问题。那就是皇帝的死,他们这些朝臣也不干净。即便不说无能、失职,起码在韦巨源自刎殉节面前,他们这些朝士们都可以归为失节之臣。
眼下这样一个局面,就有些类似于垂拱年间李唐宗室的作乱,但还要更加恶劣。因为在并州还有豫王所统十万大军,一旦豫王以为父报仇而起兵,必将生灵涂炭,而朝臣们也将面对一个贞节有失的问题。
此时东北契丹已经竖起了反旗,而去年突厥默啜也刚刚寇掠过河东。且不说局势发展到同室操戈的程度、谁胜谁负的问题,如果诸胡趁此内寇,大势糜烂将更加的不可估量。
如果雍王此前没有传檄僭越,朝臣们或还敢党结同盟、逼迫雍王稍作让步,可现在雍王已经退无可退,而且即便大业不成,也有足够的力量拉上足够的人去陪葬。
“臣等不能匡扶君上,以致祸生国中。雍王殿下公义从权,檄文所宣亦邦家正声!唯今宝位不可空悬,宗家不可无长,恭请皇太后陛下归朝册命,臣等唯陛前受刑!”
前班其他臣员们还在犹豫不决,王及善这个老先生已经先一步出班拜倒,俯首说道。而这一次跟随其后的则是此前叫嚣最猛烈的姜晞,因为他身为殿中监,本就是奉御之首,一旦因事论罪,必然也是最大的罪过。
宰相们纷纷表态,其余臣员也都陆续跟进。因为眼下已经不再是雍王与皇太后权势屈伸的问题,而是已经关系到社稷是否稳定、朝廷正义与否。
在群臣叩请之下,皇太后终于登上了辇车,重新返回了大内明堂,接着明堂中便诰册频发。首先是圣人李旦器难守国,还给旧封、出藩相王,豫王李成器革除旧爵、以嗣相王,悉裁外职,即刻归都扶柩归葬乾陵。
接着便是雍王李济加元嗣,并命监国,处分军国政刑。监国元嗣受命以后,即率群臣于明堂请为皇太后上则天圣母太皇太后尊号。
之后太皇太后归大内徽猷殿荣养,唯知三品以上职官黜陟。监国元嗣临朝布新,原宰相王及善等悉罢知政事,各以五品散阶放邸自养并夺荫子诸事,其中殿中监、郕国公姜晞夺爵夺官并发付刑司计量。逆贼韦承庆窃符以来凡所制敕颁给,一概夺之。
与此同时,以长平王李思训为宗正卿,欧阳通为礼部尚书,姚璹为吏部尚书,西京国子祭酒杨再思中书侍郎,行台户部尚书李元素为尚书左仆射,行台兵部尚书姚元崇为兵部尚书并领安北大都护,汉王李光顺为西京留守,七员并参知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