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的主人乔知之今日一身燕居的时服,闻言后捻须一笑,对客人回赠一杯:“名王入此大施政治,西京风物岂同于前。此间闲业,旧年偶兴所置,并不用来长居。闲置数年,日前频有闾人来访,地价递升已达几十倍余。若非贪求地近曲池的便利,恐将难耐重利所诱。王二生来富贵中人,若不嫌此间地狭、拘束了你的意趣,园业直给,不需再作典置。”
乔知之出身国戚勋门,其父乔师望为高祖驸马、贞观名臣,其本身也从不以勋家禄虫而自满,历转内外,所事颇多,能与之同席交游者,自然也都不俗。
譬如刚才发声这中年人王无竞,祖籍琅琊、出身东莱豪室,甚至就连乔知之如此出身都称其富贵中人。王无竞此人除了出身豪富之外,本身也精擅辞令,乃当世文士翘楚,本身与乔知之有共事的情义,意趣也颇为投合。
听到乔知之直以园业授给,王无竞也不拘泥,直接点头道:“陈念不足为计,入此才知翻新。西京开明,胜于神都,我确有长居于此的打算。乔左司既然不吝,那我也就却之不恭,此园布置,颇合我心,鸠占鹊巢,自此便以主人自居。”
曲江池地价飙升,乔知之这座园业虽然面积不大,但因为地近曲江,价格已达几千缗之巨,最重要的还是有钱未必能买得到。
如此价格高昂的赠品,也只在寥寥数言,既显示出彼此的确交情深厚,也显示出各自家底不俗,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王无竞也不是平白受此厚赠,举杯道贺后便将手一招,旁侧随员中行出两人,面色黝黑、体态魁梧。
王无竞指着这两仆员对乔知之笑道:“这两昆仑奴颇擅搏击之技,此前随我出入,颇访两京名家求授技艺,稍给甲械,十几人难近其身。知左司将事碛西,彼方悍风浓厚,得有强员随身使用,能保出入平安。”
乔知之闻言后自是一喜,他与王无竞交情深厚,自知王无竞栽培这两昆仑奴所废钱粮不计,单单投入的心力就非常的大。
垂拱旧年,王无竞曾经随他外使随军、北出平定同罗、仆骨部的叛乱,当时这二奴便随军出征,颇有先登、陷阵之迹。就连当时大军总管刘敬同都颇爱此二奴之勇,屡向王无竞求买,王无竞只是不应,如今却赠送给自己,若单以价值论,又远非他这座曲池小园能比。
王无竞既然不拒他的赠送,乔知之便也笑纳其人所赠二奴。而且他今次将要再赴边用,身边有这样的勇士听用,也的确正合其宜。
听到二人这番对话,席中又有人奇道:“朝廷已有敕书授达,召左司入南省担任郎官,怎么左司又要远事碛西?”
碛西即就是西域的代称,大唐攻灭东突厥的关键一战便发生在碛口,碛西即就是碛口以西的广大区域。
听到客人如此发问,乔知之便叹息一声:“朝廷所用非我所愿,与其赴都担任一个清贵词臣,我更愿重拣父辈故志,巡狩边土,以报国家。雍王殿下知我有此志向,日前加我北庭督护一军,京中人事安排一番后,便将要北行。虽然不能在京中长会诸友诚是一憾,但华发生矣,恐时不我待。”
乔知之除了出身国戚门庭的显贵之外,最为世道知名还是文名风流的诗辞之才,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只是一个唯知狎妓唱词的清贵闲人,本身还是颇通边务的。
这方面一者来自于家传,其父乔师望本身便以边务著称。像早年大唐在讨伐东突厥前夕,联合薛延陀这一重要的外交行动,便是由乔师望负责。之后大唐攻灭高昌,乔师望更担任了第一任的安西都护。其所持节册授的薛延陀,最终也是由乔师望典军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