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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越是份量沉重的刀枪,就越不会开刃或只是半开刃,摸上去绝不会像切肉刀子那样有锋利割手的感觉。想也是知道,如果把刀锋打磨得薄薄的,锋利是够锋利了,能经得几下磕碰?就像后世的“英吉沙”小刀一样,刀刃一点都不扎手,但砍起铁条来,一砍一条印。

关胜手中近四十斤重的屈刀,就是一把没开刃的大刀,但丝毫不影响他先后击斩十三名敌军的脑壳。眼下的关胜,从头盔到铁甲,全染成赤色,与他的赤影战马倒是相当配套,就连颌下水蓝色的锦袋,也呈现紫黑色。

近两千厢军兵卒,大多逃散,但仍有百余士兵以及仅剩二十骑的重骑队,紧紧簇拥着他们的府帅。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支忠心耿耿的最后的战士誓死追随,为他们的府帅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的话,仅凭关胜单刀独骑,任他再多十倍的勇猛,也不可能与三千敌军抗衡。

没错,这一回,金军统帅蒲察鹘拔鲁下了大本钱,一口气调集了一千骑军,两千步卒,共三千大军。决意一举歼灭关胜的二千精锐,进占济南府。

两千步卒中,超过一半是河北签军,部分是燕地汉军与契丹、渤海各族杂兵。这些军兵多半是阿里喜,打仗时要冲在前头,无战事时则做为正兵的侍从担当杂役,什么喂马放马、更换马掌、养护鞍辔、保养兵器、擦拭盔甲等等,都得他们干。

或许是在金营里憋屈久了,每逢战事,面对那些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宋军,这些阿里喜就格外撒欢,一个个如狼似虎,就像正扑向娘们的饿狼。

不过眼前这支宋军在初临济南城下时,就曾打过交道,确实有点难啃,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想吃掉必将付出不小的代价。好在这支宋军已是疲军,更大部溃散,两千打两百,真是太轻松了。

蒲察鹘拔鲁现在就是这么想,他甚至没有动用一千骑军,只将两千步卒团团围住关胜那不到两百人的最后抵抗力量,然后自领骑军扑向济南城北门,他要第一个踏进这个阻挡了他五千大军足足大半月的济南府。而在一千骑军中,冲在最前头的,就是自昨夜起,就质押在金营的刘麟……

吭!关胜横刀侧击,用刀背敲碎了第十七颗脑袋,然后柱刀于地,大口喘气,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激战当中,锦袋的挂勾脱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去,颔下那一把保养得宜的美髯,此时也被血污粘成一绺绺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对于一个倾刻间就要殒命沙场的战将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

关胜勒马柱刀,悲怆四顾,周遭尽是密密麻麻的敌军,挥动着各种致命的刀枪斧棒,不时还有一两支冷箭射出,在铠甲上增添新的创痕。而他的重骑队,这把最锋利的尖刀,已经秃了。重骑兵的马力,早已耗尽,别说冲刺,连跑起来都很困难。没有速度的骑兵,还是骑兵吗?

现在这最后二十骑重骑兵,甚至要靠仅存的几十名厢军步卒所组成的枪牌阵掩护,才勉强支撑着不被潮水般的敌军所淹没。只是,看着那数十名满面疲惫与绝望,却还在苦苦支撑的步卒,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支撑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盏茶,也许在下一刻……

多好的战士、多忠诚的下属!关胜痛苦地闭上双眼。如果不是举目所见,在视野内看不到一个发号司令的金军将领的话,关胜真想放弃抵抗,然后让对方承诺不对麾下痛下杀手,自己甘愿自裁。可是,现在就算是想以一死保全麾下将士性命的机会都没有哇……

这时,那二十名重骑兵相互望了一眼,一齐点头,仿佛决定了什么,整齐划一地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张年轻而充满疲惫的面容。他们一起勒转战马,面对关胜,同时抽出鞍旁的手刀……雪亮的刀面,映着春日的残阳余晖,将一棱棱光影,打在关胜的面上……

关胜微眯双眼,看着伤痕累累、身上无一不插着箭矢的麾下,不言不动。而包围圈中这诡异的一幕,也令层层叠叠的金军步卒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仿佛接下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由得渐渐放缓了攻势。

为首的一名重骑兵将沉重的手刀一转一旋,横架在脖颈上,沉声道:“府帅,我等身披重甲,在马力已尽之下难以作战,而一旦落马,必为敌军所擒。府帅死战,我等又岂能恬颜苟活。府帅保重,我等先行一步了。”

“府帅保重,我等先行一步!”

铮铮铮!十九把刀整齐划一地架上脖颈,二十张毅然决然的面孔没有半分眷恋与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