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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郑克臧并非黄宗羲一样的大儒,他来天一阁自然不是为了品鉴那些罕见的孤本、善本,而是为了发扬文治,希望范氏子孙能提供书样,由秘书监来统一校对、印刷并提供给中央及省、府三级图书馆。对此,范氏族人自然是不可能拒绝郑克臧要求的,更何况郑克臧还允诺在刊印后的书籍封面上印上《宁波范氏天一阁藏书选集》几个字呢。

就在宾主尽欢的同时,距离天一阁不远的月湖菊花洲朝鲜使馆里一场密谋也在上演。

说起来,原来朝鲜虽然跟郑克臧缔结姻亲,但在整个东宁时期于台湾并无常驻的使节,然而随着明郑政权在江南等地的统治得到稳固、明郑又扶持李爀、出兵朝鲜,在两国关系日益紧密的时刻,为了进一步获取明郑方面的支持,南朝鲜决定在郑藩常驻使节。

南朝鲜倒是想在武昌设立使馆的,但是郑藩却援引琉球事例予以明确拒绝,虽然南朝鲜方面试图以两国关系有异琉球来求得额外待遇,但最终却不得不如同琉球在福州、安南在广州一样于通商口岸宁波设置朝觐使馆。

“金大人。”通商使(副使)权左光屏退馆内众人、压低声音跟朝觐使(正使)金侗宾商量着。“夏王途径宁波,对我们而言可是个机会。”机会,当然是机会,崔英之、崔宪兄弟以拥立之功在南朝鲜内部结党篡权引起了相当一部分朝鲜大臣的不满,而当前密谋的两人正是反崔联盟中的骨干。“只要说动了夏王,不怕大事不成。”

“崔氏兄弟篡权并非一日,夏王难道从来没有耳闻吗?”世家大族出身的金侗宾却没有副手这么乐观。“显然不是这样的,可是夏王为什么还容许崔氏为所欲为呢?无非是崔氏很谨慎,所作所为并未危及宫中,既然大王的地位不受威胁,夏王自然睁一眼闭一眼……”

“金大人,”权左光颇为不礼貌的打断了金侗宾的话。“下官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没错,夏王并不在乎朝鲜谁人掌权,他只要求朝鲜能牵制住北虏一部分力量即可,崔氏能做到他自然不会换将,然而金大人你不要忘了,这是建立在当年约定之上的。”

郑克臧在默许李爀上位之前跟崔英之有过密约,即李爀之位日后传于李妃之子,崔英之当时是被迫答应了,但崔英之最终硬顶了郑克臧干涉朝鲜内政的要求,保证了李爀及李爀以后时代,朝鲜政治的独立性。这项保全朝鲜的功绩曾经一直被崔英之挂在嘴上,在南朝鲜政坛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度造就了崔英之忠臣能吏的外在光环,但如今在权左光的口中却是崔英之一党倒台的根源。

金侗宾的目光有些茫然,他不明白权左光的意思:“当年的约定?权大人是在说?”

“汉阳有传言,大王有意立王三子为王世子。”权左光指了指朝京方向。“这可是违反了当年约定的,对此,夏王应该是十分恼怒的,只是碍于李妃的面子没有发作出来罢了。”

“但此事,崔氏并无参与。”金侗宾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如何能牵扯得上,一旦攀咬不成,夏王洞悉真相,你我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关键不是郑克臧知道真相,而是一旦没有一棍子打死崔氏兄弟,倒霉的必然是自己。

“金大人所言极是。”对于同党的优柔寡断,权左光显然是不屑的,但是对方是世家子弟,又是上官,所以不好给予难堪,因此他解释道。“此事却是大王圣心独断,但是崔氏却明知此举有违两国协议,却不加阻止,这分明是默认了王上的所为。”权左光用一副胜券在手的口吻说道。“我们据此就可以向夏王密告,此事乃是崔氏在背后推波助澜。”权左光冷笑一声。“夏王付出那么大代价,就是为了牢牢控制朝鲜,让朝鲜帮他对抗北虏,岂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雷霆之怒之下,王上或许没事,但崔氏一定完蛋。”

“这不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嘛。”金侗宾倒吸一口冷气。“万一夏王据此干涉朝鲜内政。”金侗宾摇了摇头。“你我岂不是朝鲜的罪人。”

“夏王怒是因为朝鲜违约,而一旦夏王违约,我等也可站出来力谏。”权左光挺了挺胸膛。“崔英之能做的,我等也能做到,一旦做到了,做成了,崔英之今日之地位也就是你我日后的地位。”权左光诱惑道。“怎么样,金大人,可否敢赌一把。”

“崔英之现在的地位?”金侗宾眼睛眯了起来,当然他并非被权左光所诱惑,而是在考虑成功的几率有几分,最终胜利的果实会不会被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取得了。“这个我倒是不在乎,只求这个朝觐使能平稳的做上十年、二十年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