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仰望窗外的明月,喃喃道:“一叶落而天下秋,大局总是会在小事上反应出来啊。”
玄月听罢恍然大悟道:“东家高瞻远瞩、不及眼前虚名得失,令属下佩服,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明日官府来提人,属下就把方素宛交出去,随他们怎么处理。”
张问点点头,又叹了一气道:“人到一定位置,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有人成为牺牲品。这个方素宛就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玄月冷冷道:“勾引亲兄,做出这样淫浪之事的女人,有什么可同情的?”
张问回头道:“上位者宣扬的东西,不过是为了控制百姓保持稳定,并不就一定是真理!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先查查那方素宛是否真是方敏中的女儿,如果她说的是实话,你觉得她是善还是恶?她要是真觉得这样糟践自己很快乐,那是她的事,人不都会忍不住想让自己好过吗。你觉得她是大恶之人?不过她少不更事,这下连累了她的父亲,确实是没办法了。”
玄月被张问这番论道弄得有些茫然,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问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便让玄月带着自己去看看那女人。方素宛正被看押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玄月说道:“属下并没有拿她怎么样,只是新近得了一种迷药,把她给灌晕了,才好问话。一会就能恢复过来。”
只见她正昏睡在一张竹塌上,手脚上的链条已经被斩断除去,丢在墙角里。她长得倒还可以,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身材匀称,虽说不算很漂亮,却多少有几分姿色,年龄大概只有十多岁。
玄月让旁边的侍卫用毛巾沾了冷水给她洗脸,又拍了拍了她的脸,将她弄醒。她的眼神迷离无神,软软地歪在塌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过了许久,她才渐渐恢复神智。张问又命人拿了一些莲子羹过来让她吃点东西。
玄月问她好点了吗,方素宛把手捂在额头上,说道:“有点头疼。”
玄月回头对张问说道:“正常的药性反应,没有什么事。”玄月又走到方素宛的身边,抹起她的袖子,让张问看。只见手腕和小手臂上果然有许多伤疤,张问愕然道:“都是你自己弄的?”
方素宛突然哭了起来,“家父说得对,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死了……”
张问从容道:“每个人都应该有活着的权利,虽然很容易被人夺取。”
方素宛抽动着肩膀掩面而哭,一边喃喃道:“我害了家父,惹他生气伤心……家父说我这样的人嫁出去都是丢方家的脸……可我不想一个人被关在什么也没有的屋子里,我是不是早就应该去死了……我试过很多次,可快死的时候的感觉又很好,我又舍不得死了,想多感受几次快死的感觉……”
张问看着从她的指间流出的眼泪,他认为眼泪应该都是真实感受的流露,所以心里已经相信了方素宛一半,但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伪装的眼泪也可以。
张问让玄月送床厚些的棉被过来,好生照看她一晚,他本想说几句宽慰她的话,可一想这女人可能真要死了,说什么都是枉然。
第二天,来提人的既不是顺天府的官差,也不是刑部的人,而是东厂的人。张问明白已经惊动魏忠贤了。东厂的人说:这件事已经牵涉到了官员,顺天府管不了,让刑部的人管也不好,应该交由东厂锦衣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