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达、窦建德、王伏宝等义军首领聚在一起,激烈争论。
以高士达为首的一些义军首领力主撤退,向平原郡乃至豆子岗方向撤退,为了保存自己有限的实力,坚决不愿意与官军拼个你死我活,而以窦建德和王伏宝为首的一批义军首领则力主迎战,他们建议联合平原郡的郝孝德、刘黑闼,以及清河郡的张金称、张金树兄弟,与官军在永济渠一线竭力周旋,只待寻到战机,则坚决展开攻击。
窦建德的理由很充分,伽蓝的要求看上去颇有道理,其实居心叵测,明摆着要离间河北义军,要分裂河北义军,假如答应了伽蓝的要求,任其歼灭张金称等清河义军,则河北义军必定会变成一盘散沙,最终会被各个击破。
之前河北义军为何能击败官军,杀死冯孝慈?原因唯有一个,便是河北义军同心协力,并肩作战。伽蓝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设计,宁愿舍张金称不打,却气势汹汹地跑来打高鸡泊,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着高鸡泊义军撤退,就是要孤立清河义军,最终把河北各路义军互通声气、互为援手之约定给彻底摧毁。一旦高鸡泊义军撤了,公然舍弃了清河义军,则必然对河北其他各路义军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大家都会紧随其后舍弃清河义军,如此一来,各路义军彼此失去最基本的信任,就此各自为战变成一盘散沙。
“千万不要中了伽蓝的诡计。”窦建德正色告诫道,“他是一头狼,一头残忍而狡猾的恶狼。诸位想想杨玄感,当初谁能料到以杨玄感之实力,在皇帝远征辽东的有利情形下举兵反叛,竟然不足两个月便败亡了?此事不要说杨玄感本人不会想到,诸位兄弟可曾想到?原因何在?杨玄感速败,便是败在伽蓝手上,假如不是因为伽蓝在河北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杨玄感何至于仓促起事,导致先机尽失?”
高士达脸色阴沉,冷声说道,“正因为伽蓝狡诈,所以才不能把他当作第二个冯孝慈,更不能轻视他,尤其不要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实力强了,就可以与这头从西北杀来的恶狼拼一拼了。另外,某还想提醒诸位一句,当冯孝慈攻打张金称的时候,我们的确是帮了他一把,但当伽蓝攻打高鸡泊的时候,张金称会不会帮我们?”
高士达的目光从窦建德、王伏宝等人的脸上缓缓扫过,厉声质问道,“你们能否肯定地告诉某,张金称会义不容辞、不惜代价地援助我们?”
帐内鸦雀无声。清河义军和高鸡泊义军仇怨甚深,其中高鸡泊最早的义军首领孙安祖便是死在张金称的手上,而河北义军自相残杀,互相吞并之举,便是从张金称斩杀孙安祖开始。今年春天平原郡的郝孝德和刘黑闼杀死了杜彦冰和王润并兼并了他们的队伍。豆子岗的格谦、孙宣雅、高开道等人也在刘霸道死后,一夜之间瓜分了其军队。河北义军日益强大的同时,义军之间残酷的杀戮和吞并也愈演愈烈。这种情况下,或许窦建德和王伏宝为了大局,可以既往不咎,以德报怨,但张金称能否做到?假如张金称以怨报德,不但不伸以援手,反而从背后下黑手,高鸡泊的兄弟找谁哭诉去?
高士达手指窦建德,“不要忘了,孙安祖是你的兄弟,他是死在张金称的手上,你或许可以淡忘这段仇恨,但孙安祖不止你一个兄弟,在高鸡泊,在你的帐下,甚至在伽蓝的帐下,到处都是孙安祖的兄弟。在冯孝慈攻打张金称的时候,你出于道义出手相助,这些人或许尚能忍受,但在伽蓝领五千大军攻打高鸡泊的时候,在上上下下都知道伽蓝蓄意要逼走我们以孤立张金称的时候,你如果为了帮助张金称而牺牲自家兄弟的性命,你知道后果吗?”
窦建德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王伏宝轻轻拍拍窦建德的胳膊,示意他冷静一些。你然诺仗义,顾全大局,那是你的事,但如果因此牺牲大家的利益,那就另当别论了。高士达其实已经把话说绝了,你要打,你打,我是坚决不打,既然伽蓝已经向曹旦提出了让步条件,已经表达了善意,那么高鸡泊就应该接纳伽蓝的善意,力争保全自己,而不是与伽蓝撕破脸,拼个鱼死网破。说实话,假如真要打起来,高鸡泊各路豪帅中,支持窦建德并与其携手作战的恐怕寥寥无几。你当大家都像你一样天真,一样固执?
高士达封住了窦建德的嘴,随即转目望向其他人,“伽蓝让高泰和苏氏父子为先导,已经摆出了足够的诚意。只要我们主动撤离清河郡,龙卫府必然改变会攻击方向,迂回包抄张金称。依照刘炫、孔颖达、盖文达三位先生的估猜,东都马上会发动第三次东征,不但宇文述、来护儿等人要北上辽东,伽蓝和龙卫府也要走,这一去就是大半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发展壮大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高士达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了高鸡泊群雄的心坎里,值此危急关头,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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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间,高鸡泊义军便撤到了漳南一带。
伽蓝领主力挥师进击。西行、布衣则领六团龙卫府精锐,从历亭方向横渡永济渠,直杀平原郡首府安德城,做出包围高鸡泊义军于漳南、长河一线之态势,并试图把豆子岗义军阻截于安德城以南,以断绝两股义军会合之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