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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泰、乔二等河北人情绪复杂。这一仗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一年前,他们是流配戍边的死囚,而一年后,他们不但是帝国禁兵,还是帝国禁军的军官。命运无常,未来对于他们来说可谓一片灿烂,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始终效忠于伽蓝,始终追随于伽蓝,一旦离开了伽蓝的庇护,他们便会被“打回原形”,马上从光明坠入黑暗。好在跟着伽蓝永远有打不完的仗,只要有仗打,有功勋拿,他们总有一天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次去陇西作战,对他们来说实际上是一件好事,因为皇帝平定了杨玄感的叛乱后,接下来肯定要剿杀大河南北的义军,尤其是河北义军,这次劫掠了黎阳仓,皇帝岂肯放过他们?谁都不愿意与自己的手足兄弟兵戎相见,高泰和乔二等人更不愿意与窦建德、刘黑闼反目成仇、割袍断义,所以,这时候他们宁愿去陇西打仗,也不愿意去河北剿逆,只是,再一次远离家乡,父母妻儿又如何安置?

伽蓝早有安排,他把那些当初追随西门辰、谢庆等人离开家乡的家眷亲族,全部托付给了白马寺的明概上座。白马寺在东都的产业非常多,从田地庄园到酒肆旅邸均有涉足,不但经营所得不用缴税,其寺院中所雇的佃农奴仆也毋须服役,可以想像寺院的富裕程度,因此安置一些老弱妇孺完全不成问题,白马寺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们安稳地生活下去。

苏定方和他的乡勇兄弟们因为追随伽蓝征战而立下了功勋,事实证明苏定方的父亲苏邕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为苏定方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未来。如今,苏定方必须为自己做出一个新的选择,是继续追随伽蓝,留在即将扩建的龙卫府成为帝国禁军的一员,还是拿着犒赏回家种地。苏定方年轻气盛,雄心勃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军,选择了一条建功立业、流芳千古的征战之路。

伽蓝不能泄露机密,不能告诉苏定方此行不但危机重重,更要远离中土,西行万里之遥,然而,他能拒绝苏定方的追随吗?能打击苏定方的一腔热忱和报国之志吗?

伽蓝向苏定方做出承诺,在新建的龙卫府里,一定给苏定方一个旅帅的位置。苏定方激动不已,从白丁之身一跃为从六品的禁军军官,这个飞跃速度之快,可谓前无古人了。

就在做出这个承诺的时候,伽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假如天命不可违,天道不可抗,那么苏定方的命运又岂能改变?假如苏定方的命运不可改变,他就不会远行万里去遥远的昭武九国,难道,他还会回到河北加入义军?还会在窦建德的麾下奋战,与刘黑闼纵横河北?但是,目前苏定方已经是龙卫府中的一员,龙卫府要去昭武九国,他又岂能置身事外?难道,自己的推测错了,此次龙卫府西行,最终目的地并不是昭武九国?

这个让他疑惑不安的念头一瞬即逝,因为李建成和柴绍来了。

目前是特殊时期,所有贵族官僚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城,都盯着尚书台,稍有“风吹草动”便在第一时间传开,诸如杨侗和杨恭仁马上要离京去高阳觐见皇帝,卫文升和李丹率西京大军返回关关西,裴世矩和裴蕴等人马上回京开始政治清算等等,基本上清晰展露了未来一段时间帝国政局的发展脉络,唯有一件事让东都的权贵们看不透背后的玄机,那便是皇帝对伽蓝的过份恩宠。

是的,的确是过份的恩宠,加官进爵不算什么,全权扩建独立建制的龙卫府,实际上就是给伽蓝一支军队,一支直接受命于皇帝的禁军精锐,这才是独一无二的赏赐啊,由此可见皇帝对伽蓝的器重和信任。当今帝国,谁能享此殊荣?唯有这个敦煌戍卒。

于是,对伽蓝的追根溯源、刨根究底便在权贵们中间迅速展开,结果总算“研究”出了一些头绪,原来这个神秘的伽蓝竟是观德王杨雄的外孙,前朝国丈、荥阳公司马消难的孙子,家世显赫倒是其次,令人惊羡的是,此子的身体里竟然流淌着杨氏、高氏和司马氏三朝皇族的血液,一个贵胄中的贵胄。无怪乎裴世矩不遗余力栽培,无怪乎皇帝委其以重用,予其以最大的信任,其根源都在这里。

伽蓝的身份清楚了,加诸其身的神秘光环消褪了,不过代之而起的却是更为耀眼的光芒,以皇帝“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用人风格,伽蓝的前途不可限量,试想,今天皇帝给他一个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独立建制的禁军龙卫府,那么明天呢?明天他会不会成为禁军统帅,皇帝身边的近臣?一旦年纪轻轻的伽蓝进入到中枢决策层的边缘,他距离中枢还有多远?

李建成是最早知道伽蓝真实身份和真正实力的权贵之一,所以他听到这些消息后并不感到吃惊,但是,当接到皇帝征召父亲李渊急赴行宫述职的消息后,他极度震惊,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叫上柴绍,飞马赶赴龙卫统军营。

这段时间他与西北人并肩作战,又主动折交下交,在战场上也是舍生忘死奋勇拼杀,赢得了西北狼和很多龙卫统军官们的友情,虽不至于称兄道弟,但豪爽的西北人也不再呼他官职,而是亲热地唤他“李大郎”。

李大郎来得正是时候,正逢伽蓝宣读备身府命令,西北人欢呼雀跃之际,所以李大郎成了西北人热烈欢迎的对象,以宣泄自己的喜悦之情。李大郎恭贺伽蓝加官进爵,恭贺龙卫统的兄弟们“水涨船高”,接着便坐到一起,开怀畅饮。

酒酣耳热之际,柴绍实在忍不住了,寻到傅端毅说明原因,请他帮忙把伽蓝拉到安静地方商谈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