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伊米卡指着路边一座低矮的木房。傍晚,谢廖沙坐在河边磨房石礅旁,一口接一口抽烟。南方吹来的暖风舒爽无比,水车轮翼上一块木片拍啦拍啦作响。谢廖沙伸个懒腰朝西边望去,西面是一片淡紫色晚霞和金黄夕光。
“咦?”夕阳中,谢廖沙意外看到几个人影,用手遮挡夕阳,朝远处望去。
看清来者模样,谢廖沙呼吸急促,拄拐杖挣扎站起,跳着朝河边树林逃去。望着朝林中逃去的身影,赵上兵示意战友停下,望着腰背完全弯下的老人,赵上兵很难把这个“鞑靼人”和记忆中远征军老兵联系在一起。父亲同样失去一条腿,但任何时候都会站直身体,从来不会弯下脊梁,他常说:中国人已弯了几十年腰,现在宁折不弯。
“长官,你确定……”
“不知道,不去问问谁也不知道。”从安娜的俄罗斯老太太处得知,她的链子是从磨房残废老鞑靼那里得到的,赵上兵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和期待。但现在,只剩下失望。赵上兵等人走进河边林子,却看到鞑靼老头坐在一棵树边,歪头看着树旁一个小土堆,花白胡须随风摆动。
“你好,谢廖沙先生。”向鞑靼老头行了个军礼。赵上兵仔细打量老人,想从他身上找到远征军老兵的特征,打量良久,赵上兵没有找到希望的东西。听到残废老鞑靼消息,赵上兵以为找到一名遗落异国数十年的老兵,活着的老兵,而看到他第一眼后,赵上兵就知道错了。
“小个子,他们来了。”抚着身旁长满绿草的土堆,谢廖沙抬头看着中国军人,浮现出胳膊被炸断的小个子,宁可选择自杀,也不愿意向赤卫队投降的中国人。
“你要找的人在这。”谢廖沙指指土堆。
“这里埋着一个真正的军人。几十年前,他的飞机迫降,身受重伤。打死十六名赤卫队,最后选择自杀,就在此处。”谢廖沙回忆起二十六年前寒冬。
喀山被包围,总有不要命的中国飞行员,拼着飞机失事的风险向喀山空运物资,那架飞机就是在这里摔下来。即便过去二十六年,谢廖沙都无法忘记依在河边抵抗的中国飞行员,还有他自杀前的微笑。
“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所以,我把他还有他的朋友都埋在这里。”
“立正敬礼!”赵上兵喝道,一行四人站在土堆前列队,立正敬礼。
翻开残存日记本,字迹隐约可辨,年轻法医泪眼朦胧,周围是忙碌的法医专家组成员和士兵。这是国防军进入喀山后,发现最大一处远征军官兵集葬堆。
“至少又有三个家庭可以得到安慰。”看到三具盖国旗的军棺抬到焚香处,年轻法医知道自己的工作,不仅仅是搜索确认尸体,而是给失去家人的家庭带去安慰。
“还有317个家庭没有得到安慰。”在焚香处跪拜祭祀三名飞行员时,战俘和失踪人员司令部派来的法医和搜索人员明白,任重而道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