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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人打到什么地方了?”勉强站起来的弗雷得力克看着远处不断升腾的爆炸烟云及俯冲攻击的攻击机,缠斗的战斗机,枪炮声不绝于耳,弗雷得力克突然发现没有什么去处,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朝什么地方去。茫然无目标的弗雷得力克如行尸走肉,挂着步枪行走在白雪覆盖的冰原上。

弗雷得力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走进城区边缘废墟,忽然感觉昡晕,然后天地间只剩下白色,跌跌撞撞被尸体绊倒。拼命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喊话人的面孔,只看见一片白色。

“雪盲症!”尽管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弗雷得力克还是笑了出来,是德语,而且带有浓浓黑森口音。

弗雷得力克感觉一个人走到自己旁边,扶住自己,塞进一辆军需卡车,也许是顺路带自己去安全的后方战地医院。或许因为视力减退听力自动增加的原因,弗雷得力克能从轮胎碾压的震感分辨出是碾过一堆碎砖还是一截腿骨。抽劣质烟的司机一路上骂骂咧咧,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老婆不能照顾田地,还有几个调皮的儿子会不会惹上麻烦。

偶尔还会说俄罗斯女人,似乎他有个俄罗斯情人。在卡车左右上下颠簸中,疲惫而虚弱的弗雷得力克慢慢闭上酸痛的眼睛迷糊过去,但手中紧握步枪。突然猛烈碰撞将弗雷得力克从沉睡中惊醒,本能的举枪指向前方。

“放松点,伙计。”司机声音沙哑模糊,听起来像梦话。

“撞到什么了?”弗雷得力克朝外扫视,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没什么,石头而已。”

弗雷得力克重新躺回座位,但很快意识到不是石头。有人在喊叫、不顾一切拍打货车。有高速飞来的物体砸碎自己这边车窗,打中面颊,这回真是石头。

“该死的家伙。”车窗被砸碎后,司机破口大骂,“真他妈该把你们都拉去枪毙。”

“把车停下。”弗雷得力克手捂脸上流血的伤口说,“这肯定是后勤卡车,把后面吃的分一点给他们,他们只是饿坏了。”

曾经干过同样事情的弗雷得力克明白,是饥饿的士兵在追赶运送后勤物资的卡车。

“停下来?你疯了?”司机恼怒的大喊:“该死的,只会把后面的食物全部抢光。上帝啊!你是看不见他们饥饿的样子。”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有人扒上车,弗雷得力克听见手掌和大腿扑打车板的声音。卡车摇晃起来,司机大吼着踩油门加速。

“咣!”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另一扇车窗也被砸碎,司机的吼声突然变成惨叫。车门拉开,弗雷得力克和司机被从驾驶室里拖拽出来。没等弗雷得力克出声,就被人踩住脖子,弗雷得力克用力想把那只溃烂的脚从自己身上拿开,但更多的人扑上来,掰开胳膊、踏打后背和双腿。弗雷得力克成为饥饿士兵泄愤的工具。

他们从弗雷得力克身上爬过去,发出嘶吼声,如同失去语言的野人争抢车上食物。铁皮罐头和硬的像石头的面包砖不断砸在弗雷得力克背上,弗雷得力克后脑勺被人践踏,脸孔埋进雪里。编制完全打散的伤员,根本不会在乎军纪,腐烂化脓的伤口即使在寒冷的空气中也散发出腥臭味道。

这时密集的枪声响起,弗雷得力克感到失去重心的伤员如麻袋般倒在身上。本能令弗雷得力克双手抱头保持静止的趴着,直到有人将弗雷得力克从一堆静止不动的腥臭味中拉出来,重新推上车,接着耳边传来抱怨。

“好了中士,一切都结束了,这群该死的。”至于那个人又说了什么,身体又酸又痛的弗雷得力克听不见了,他一下子陷入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