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铁木辛哥和朱可夫走进克里姆林宫用木护板和漆布装饰的人民委员会主席办公室时,政治局委员已坐在抛光桌面的长会议桌两边了。朱加什维利站在墙边,在马克思和恩格斯肖像下。铁木辛哥和朱可夫仿佛觉得,从昨天离开时起,朱加什维利就没挪动过位置。朱加什维利手拿装满烟丝但没点着的烟斗,没答理两位军人地问候,低声说:“报告吧!”
铁木辛哥简要报告了形势,“敌人正在轰炸摩尔曼斯克、塔林、基辅、莫吉廖夫、敖德萨,敌军在整个西线对边界发动进攻。”铁木辛哥汇报时,尽量让声音平静,不让语言带有激动色彩,尽管如此,话还是象炸雷在会议室响起。
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出席会议的人将目光投向朱加什维利。朱加什维利沉默着,用大拇指聚精会神的往烟斗里塞烟丝。
“同志们,有没有可能是一次挑衅?”声音一如既往平静,但会议室内诸人惊讶的发现,声音中带有恳求意味,房间里众人更加惊慌。可朱加什维利在等待回答,他将询问目光投向两位军人。一个瘦削,领章上有元帅星徽的铁木辛哥,另一个是矮胖结实,四方形身材,大脑袋及厚下巴的大将朱可夫,都感觉朱加什维利在乞求得到肯定的回答。
不管偶然还是有意,朱加什维利把目光停在朱可夫身上。朱可夫很清楚,人们平常怎样回答这个穿一件全部纽扣都扣上的灰色上衣,穿听不见脚步声的软靴、身材不高人地问话,他只想听到想听到的回答。朱可夫的回答比打算回答的更响亮、更尖锐、更爽直。
“这算是什么样的挑衅呢?朱加什维利同志,德国正在向苏联城市丢炸弹,而不是丢面包。”
朱加什维利不耐烦的做了个手势,脸上尽是不满,“挑衅,一直是德国人不变的原则。为了寻找借口,甚至轰炸本国城市。”环视在场诸人,寻找习惯的支持,但大家都默不作声。
朱加什维利焦躁的来回走动,突然在莫洛托夫对面站定,“立刻联系柏林,希特勒肯定不知道,一定是前线将军自作主张,或者是误会。”他用烟斗弯曲的烟嘴指着莫洛托夫,“应当给德国大使馆打电话。”
所有人听到朱加什维利的话,不可思议地望着各族人民慈父般的领袖。铁木辛哥和朱可夫彼此对视,朱加什维利不愿意承认错误,那怕……只要希特勒说no,朱加什维利甚至会处决几名将军或元帅来悍卫自己的正确。得到指示的莫洛托夫急忙站起来,拿起电话,小声给外交人民委员会值班人员作出指示。
又静下来,朱加什维利重新沿墙壁来回走动,手里仍旧拿着没有点着的烟斗,只是时不时转过头,放慢脚步,留心倾听。电话铃响起,一直没有离开电话的莫洛托夫,急忙拿起电话。默默静,最后只说了句,“让他来吧!”放下电话,回到朱加什维利面前,结结巴巴地说:“舒伦堡要马上见我,说有重要通知,我让他过来。”
“去吧!”朱加什维利摆摆手。想起半年前就在这间屋子,莫洛托夫从柏林访问回来后,信心十足的汇报:希特勒在同英国及其盟国斗争中寻求苏联支持,应当等待他们对抗尖锐化。希特勒坐卧不安,清楚表明,他不敢同时在两条战线上作战。我想我们有时间来巩固西部国境线。不过要分外小心,因为我们是在和一个冒险分子打交道。
朱加什维利看了眼莫洛托夫,下意识的,朱加什维利相信舒伦堡一定是来道歉的,德国绝不会进攻苏联。但随时间推移,朱加什维利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明白,自己被希特勒那个无耻的骗子给欺骗了。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和信心不足。领袖已经习惯事态按照他的意志发展,他不想让战友看出他的软弱,大家都在等待他的看法和吩咐。
紧张沉寂中,谁也没注意莫洛托夫又走进房间,用低沉的声音说:“德国政府已经向我国宣战了。”这句话说出来时,正碰上斯大林走向房间另一头的半路上,听到这句话,他猛然转身。大家发现他发生了某种看不出的,但毫无疑问的变化,仿佛斯大林离开正路,迷失方向了,失去钢铁般的意志,至少在这一瞬间。
铁木辛哥元帅打破沉默,“朱加什维利同志,请允许汇报局势?”第一副总参谋长瓦杜丁走进办公室,简明扼要的报告当前局势:新消息很少,在猛烈炮轰和空袭后,德军大部队在西北和西面许多地区侵入苏联领土。边防军队遇到德国毁灭性打击,敌人空军不断轰炸各地机场。由于与部队都失去了通讯联系,总参谋部无法掌握更多具体信息。
报告结束后,办公室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朱可夫打破沉寂,“朱加什维利同志,现在必须立即命令各边境军区所有兵力猛烈还击入侵之敌,制止其继续前进。”
“不是制止,是歼灭。”铁木辛哥补充。朱加什维利无力的放下手中烟斗,注视将军与元帅,尤其是朱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