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近卫文麿是为自保,近卫文麿是替罪羊不假,但却是一个聪明的替罪羊。
“要急着结束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前线官兵发动叛乱。”近卫文麿毫不顾忌,甚至还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如果着急结束战争,就让在朝鲜尚存一命的士兵发动一场叛乱吧!届时,战争就可以立即结束了!”
近卫文麿发表讲话后,对停战问题一拖再拖,只是不断视察东京和周边遭受轰炸的城市,慰问在轰炸中失去房屋家人的市民,在市民中发表演讲,倾听市民的呼声,市民的呼声则非常简单,“结束战争,给予工作、食物、住房”,近卫文麿一再向市民许诺,将尽可能结束战争,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同时不断强调,之所以没有食物,不只是中国海军封锁,更重要的是赤军占领日本最重要的粮食产地,赤军用市民的救命粮从国外换取武器,用来打倒天皇,总之,造成困难的原因只有两点,一是战争!一是赤军!
“战争可以结束,但赤军威胁却不容易消除”,短短几天,整个日本都知道近卫文麿观点,而他的观点还获得相当广泛的支持。
近卫文麿的拖延和慰问演讲,令日本上下产生焦虑和不安。近卫文麿当选首相第十一天,6月10日,报纸第一次向国民公开中国提出的部分媾和方案。但在报道中,根据权力人士指示,各大报纸尽量保持低调,如删除削弱国民斗志的条款,没有公开政府的正式看法。而且,报纸上出现相当新鲜的词语。
《读卖报知》以“冲绳?琉球?不过是殖民地而已”为标题刊登文章摘要,强调“战争迈入最后阶段,帝国政府考虑如何体面结束战争”。《朝日新闻》登出两排大标题“政府对国民要求不予理睬,将与中国谈判媾和,可预见,谈判将会旷日持久!”至于《每日新闻》则鼓动人心,“粉碎敌人的自我陶醉,将战争进行到底!”日本报纸杂乱的论点,反映出国民矛盾的心态。
追溯到1903年5月22日,在小城日光的华岩瀑布旁,年仅18岁的大学生藤村操削下一块桴树树皮,写出“岩头之感”后沉潭自尽。在后来轰传一时的遗书里,藤村操反复追问人生的意义,并且写出答案:“曰不可解!”他说,“我怀此恨而烦闷,终至决死……”
“烦闷”一词遂成为日本大学生最流行的词汇。和“烦闷”同时出现的则是“成”。
明治维新以来,日本以脱亚入欧、富国强兵为追求,几千万国民匍匐在目标之下,忍饥受饿、视死如归,从而缔造“明治精神”。而市井间,渐渐滋生的,恰恰是它的反面。与父辈们不同,新一代青年追求“成”,与国家无关。日俄战争刚刚落幕,千万青年滋生:大国地位已经实现,现在该追求与国家目标无关的个人目标了。为此,他们刻苦用功、考入大学,并渐渐接受自由主义思想。随即步入公司、成为中产阶级,效仿欧美的生活方式。
然而,日本新中产阶级非常孤立和稀少,出身农村或者家境贫寒的青年,改变命运唯一途径依旧是从军。换而言之,日本中产阶级不仅在观念上与父辈、与“明治精神”对立,也与同龄人、特别是青年军人对立。在一代人身上,日本分裂成两部分,一个是西洋的、城市的、中产阶级的和代议政治的,另一个则是东方的、村社的、赤贫农夫和天皇制度的。
严格来说,日本中产阶级是包裹西方外壳的日本人,内心依然是日本式的。面对失败他们唯一选择的还是逃避,与东方的、村社的、赤贫农夫的和天皇制度的日本人同样产生无所适从感,和混乱情绪。
与皇宫隔一条马路的近卫师团几千名士兵被解除武装,“看管”在营房中。
“经历暴乱后,绝不可能煽动起新暴乱。”提枪站在同学们身后的上原有泽肯定。作为一个刚刚入校的士官生,如果没有5·21叛乱,根本没有机会来到东京。士官学校学员全部被调动,稳定和整肃近卫师团,上原有泽以军曹军衔进入近卫师团,参加整肃行动。
按照计划,士官生将配合少壮派军官制止新内阁的叛国行为,少壮派军官说服新任近卫师团长和其它师团参与叛乱,而士官生则劝说士兵参加。但是,谁能想到,在经历20天整肃之后,以服从长官命令为己任的士兵,拒绝服从在他们看来非常荒谬的命令,更何况在内心深处,他们更愿意战争结束。
“控制东京要地,消灭叛国的近卫,进入皇宫保护天皇。”
“作为军人,我们只服从天皇的圣断,别无选择。现在,是战是降,取决敌人与我方谈判结果。战也好,降也好,你们记住,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个人的轻举妄动可能造成国家的毁灭。”近卫师团长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