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的真面目。”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袍袖挥出几缕劲风,须臾就将烟雾驱散得干干净净。待到禁卫军闻声赶来时,入目的唯有空荡荡的殿室而已。
与此同时,石敬和练钧如也在紧密追查华都内的异常人物,华王姜离突然将事情原委全数告知,也使得两人陷入了空前的窘境之中。姜偃是练钧如带回来的,尽管原本是黑水宫的交换条件,但一番相处下来,他已经对这个少年有了很大的好感,自然就主张以姜偃为储君。石敬虽然心存芥蒂,但深知姜偃的王族血统无可置疑,因此不得不加大力度追查。事到如今,两人甚至不知道天子究竟用了何种方式说服了伍形易,心里始终不上不下。
除此之外,中州六卿五官中倾向于石家的几个重要人物,则在设法查探石家兄弟被人追杀一事的内幕,毕竟,石敬只有这两个嫡亲孙儿,一旦有闪失,那石家中州第一世家的名头就得拱手让人。如今各国自顾不暇,正是中州清理内乱的大好时机,否则他人缓过神来,不免又要动起刀戈。
王宫中的变故很快传开了,街头巷尾,市井小民又开始津津乐道宫闱密事,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可能祸殃家人。不仅如此,早已不为人知的兰陵君逸事也渐渐出现在了世家贵族的议题之中,一时间,中州朝野风起云涌。
练钧如连着接到了严修的数封密信,全都是有关于信昌君汤舜允在殷都的举止作为。尽管早知道此人并非易与人物,但他确实没料到汤舜允会有这样大的胆量魄力,竟敢返回殷都这个龙潭虎穴。然而,就在他苦于这些头绪繁杂的事件时,远在炎国的慈海又送来了一封言简意赅的短信,上头的消息却着实惊人。
原来,就在十月末的三日之内,回到炎国的炎侯阳烈开始用高压手段应对国内日渐高涨的流言蜚语,下狱的民众数以千计,除此之外,被无辜牵连的官员也足足有几十人,最轻的也是丢官去职,动辄举家下狱,朝野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炎国三个历史悠久的世家联名上书,请立公子无忌为储君,国中甚至开始传唱含义古怪的童谣,让本就在气头上的炎侯阳烈气急败坏。旭阳门主阳千隽趁机放出风声,坚称炎侯阳烈膝下无子,旭阳门已经从中州天子处迎回了公子无忌,并号令附属于旭阳门的势力奋力抗争。
练钧如心神不宁地想象着炎国动荡的景象,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慈海最后一句话深深吸引了。炎侯迫于内忧外患,竟然准备让炎姬阳明期招赘他国贵胄,借以换取强大的外援。身处无可想象的窘境,一向疼爱女儿的炎侯阳烈,竟然已经完全疯狂了。
“无法阻止,这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没有办法……”他喃喃自语地将信在蜡烛上焚烧着,直到看着它化为灰烬,“炎姬殿下……”他的脑海中完全浮现出了那个灵秀狡黠的身影,脸上泛起深深的黯然之色,“局势并非掌控于我的手中,否则事情就好办多了,唉!”
他愣愣地看着跳动的烛火,浑然不觉有人进入房中,直到一双温柔的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猛地转过了身子。那不知看过多少次的绝丽容颜,奇迹似的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练郎,又在想那些不顺心的事情?”孔懿轻轻递上一杯清茶,面上多了些许落寞,“最近发生的一切确实让人心焦,小笙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华都之中属于黑水宫的势力也似乎一下子没了影踪。我总觉得,事情似乎已经有点失控了!”
练钧如悚然而惊,联想到最近诸多诡异的事实,他惟有摇头苦笑而已。在自己手中的筹码少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他不可能事事料敌先机,只能等对方做了再加以应对而已。他突然想到了随潘有硕而去的四名护卫,随即才忆起自己得到的那六个异禽卵,连忙又问起了此中详情。
“等到你想起来,花都谢了!”孔懿又好气又好笑地打开练钧如的手,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异禽都孵出来了,种类都不错,好歹比蒲鸟要强的多。至于潘有硕那边也是一切正常,有了三千金作为底子,再加上跟过去的姜锋四人,他要夺家主之位没有半点困难。潘家毕竟不是那种巨商大贾,所以事情好办得很。”
练钧如吁了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定了一些,然而,孔懿的下一句话让他又几乎跳了起来。“如今信昌君汤舜允回了殷都,长新君樊威慊虽然未曾撤军,但主要是威慑之意,所以说,你的三个外援都不再可靠了。练郎,伍大哥行事果决,一旦他认为自己有十成把握,你就休想再斗得过他。依我之见,你们两人就不能完全解开心头芥蒂么?要知道,你和他都不是那种忠君之人,我实在不想事情闹得太过……”
时至今日,孔懿还是不曾打消这个主意,练钧如顿感心中酸涩不已。他突然将孔懿揽在怀中,喃喃地安慰了她一阵,却闭口不提刚才的话题,直到将孔懿送出房间,他才暗叹了一口气。一山难容二虎,伍形易的勃勃野心绝不容许他甘于人下,自己也不甘心任人宰割,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奋起抗争了。
中州华离王二十二年十一月七日,华王姜离下旨,以抚育王子姜偃有功为名,册封姒姜为嘉仪君;以侧妃舒姬恭顺温婉,懿德淑仪为名,册封舒姬为王后。最后则是认可姜偃为自己唯一的王子,册封其为储君,追赠其母赵姬为章敬王后。谕旨颁布天下后,四国君侯尽皆大哗,对姜偃身份的指摘不绝于耳。与此同时,十二年前的事,再一次被有心人提上了台面,一时间,端坐于御座上的华王姜离,遭到了多方蓄谋已久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