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刀,往四周扫射一眼,众人在那目光的逼视下,无一例外,全部低下了头,这些人中,有被大烟弄得昏昏然的烟客,也有完全是看热闹的闲人,以及那些已经被他杀破了胆的斧头帮帮众。
他大步往大门走去,一路上,人们纷纷闪避。直到他消失在大门口一段时间后,一干人等这才开始小声说话,收拾残局。
第十章 红荷书寓
四马路,会乐里的红荷书寓。
正当马永贞在日新里浴血厮杀时,许文强和陆光庭正在红荷书寓的一个小屋里。坐在红木雕花椅上,围着一个铺着紫色锦缎的小圆桌,举杯小酌。一个女子身着月白色旗袍,怀抱琵琶,坐在他们身前一圆凳上,轻唱小曲。
红荷书寓,在上海算得上极有名气。当然,它的这种名气在正经人家中间是不足以道的。所谓书寓,其实就是高级妓院。
娼妓,卖肉者为娼,卖艺者为妓。书寓里的姑娘大都属于妓的范畴,一般人都尊称她们为先生,在书寓里流连的客人基本是一些大商家,政客,以及少数文化人。
陆光庭是红荷书寓的常客,这时,唱曲的那个叫如玉的女子正是他的老朋友,他们身处的这间小屋也是如玉的闺房。
作为一个革命先辈,在陆光庭的身上,有着很深的旧式文人的气质。如果是以往的许文强,或许不能接受这一点,并且,极有可能把自己的不满形之于色,然而,对在梦里经历了另一个人生的许文强来说,陆光庭的这些旧式气息算得了什么呢?比起在梦中所见的那些高官富商来说,他的行为要可爱得多!
再说,人是极其复杂的动物,一是一,二是二那样简单的思路不适合用在人身上。
所以,来上海一段时间了,自己所办的事情看上去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仍然不慌不忙,只要陆光庭邀约,他照样陪他诳书寓,叫局子,听曲,打牌。
许文强现在的目标是成为一只手,而非手中的那把枪,而陆光庭是他能否成为一只手的关键所在。
陆光庭虽然一直呆在上海,为南方政府筹集经费,除此之外,不负责任何具体事物,然而,只要他愿意,民党在上海的所有事情他都可以过问,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资历老,更主要是因为他的背景。
他是大总统的亲密战友,和民党的许多高层和实权人物也都有关系,只要能抓住他,靠拢权力核心的想法就不再是痴人做梦了!
然而,许文强也知道对方不是笨蛋,如果自己的野心表现得过于露骨,那么,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对方反感,以后也就不可能再有出头的机会了。
所以,对与陆光庭的交往,许文强表现得很冷静,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聪明,能干,稍微有些野心,但对他却极其崇拜,并且把这种崇拜暗自压抑,不让它显露出来的革命青年身上。他知道,陆光庭同样需要这样的人,每个人都一样,从来就不会嫌自己手里的棋子多!他需要做到的是,在陆光庭眼中是一颗好棋子的料,却也不会威胁他棋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