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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国之都,临淄的气派自然不会输于任何一座城池,鼎盛时期曾经据城百里,雄踞齐鲁之地。临淄虽为一城,周边却辅有大大小小十余座堡垒营台,星罗棋布的拱卫着临淄。若拥兵二十万据此雄城,当可固若金汤。

只是秦国统一后为了防止有人占据齐地作乱,便将临淄外的城堡营台大多摧毁。项羽入齐时曾经攻下临淄,对城防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后虽得刘邦重建,却已经不复当前雄伟。即便如此,临淄也是天下间少有的坚城之一。

所以韩信这才没有选择强攻临淄,而是绕开了它继续攻打其他城池。起初汉军时常派人出来袭扰秦军侧翼,因为缺少骑兵,步卒出城袭扰秦军缺乏了机动力,常常来不及撤回城门就已经被尾随而至秦国骑兵咬住尾巴。三番两次下来,城内的汉军也是损失惨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主意,只是固守城池,不再轻易出战。另一方面,秦军也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所以只是围而不攻。韩信倒也不急,只是叮嘱着部下小心,伺机寻找着战机。

临淄城内,刘邦却没有韩信那么沉着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只能用焦虑来形容了。齐地如今打成这个样子,他实在也冷静不下来。

在听从了陈平坚壁清野的意见后,形势果然大为好转,大概是因为粮草不济的关系,秦军并没有发起声势浩大的攻城战,而是在齐地穿插谋求突破,将汉军切割的支离破碎。虽然不断有探子报来秦军的粮草确实已经出了供给困难,从河北运来的粮车越来越少,最后基本断了补给。相比较而言汉军的形势就要好上很多,虽然被围困在城池中,却暂时不用担心粮草供给的问题。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秦军却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粮尽撤军,刘邦的耐心也一点点耗尽,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每日都要登上城头踮脚远望,希望哪天登上城头时,能惊喜的发现秦军一夜间已经突然全部撤走。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是想着一心求存而已。

可惜秦军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早早退走,而是耐着性子在临淄城下驻营对峙,汉军不出城他们也不攻城,只是相互观望着,互相提防着。

城头之上,刘邦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狂躁情绪,指着远处的秦军营地破口大骂了起来。刘邦似乎想把别在心中多年的恨意全部发泄出来,话越骂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洪亮。甚至远处的秦军营中都被惊动了,秦卒纷纷出营隔着老远看着热闹。

刘邦身旁的汉军士卒们却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他们心中,“王”是高高在上爵位,是庄重危险地,他们这些乡巴佬何曾看过堂堂一个诸侯王竟然如同泼妇般在城头破口大骂,这倒让他们打开眼界。

而刘邦身后的萧何和陈平二人则面色尴尬的站在身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在刘邦身后默默的站着,不发一言。刘邦直到骂道口干舌燥,这才罢休。瞪了一眼一旁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平,气尤未消的说道:“陈平,你不是说秦军会粮尽兵退的吗,我怎么等了足足十六天,秦军却没有丝毫退兵的迹象,你如何解释。”

陈平苦笑着拱了拱手,道:“汉王,我只是大致推测而已,我又不是活神仙,我怎知秦军的粮草能支撑多久。但想来应该快了,所以汉王您还请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不妨坐以待变。”

刘邦嘴中喃喃念叨:“坐以待变,坐以待变……”不由笑了笑,面色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这‘变’不知是好变呢还是坏变,也不知道我是会时来运转呢还是会彻底完蛋。”

萧何心中暗暗叹气,他已经听出了刘邦神色中透出的深深担心。这让他感觉极其不适应。因为刘邦从来不会被击败和击垮的,他虽然看似文弱,其实骨子里的顽强比谁都更甚,就算所有人都应该绝望的时候他也会满怀信心。他的内心强大无比,任何失败都很难摧毁掉他的雄心壮志。

但这一次,他却害怕了,畏惧了,因为他已经退无可退,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唯有死拼到底。

看着城墙上刘邦有些落寞的身影,萧何忍不住上前几步,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汉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剩下来的结果也只能看天意了。”

刘邦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也不需要安慰。我刘邦从来不是信命的人,如果我信命,我就不会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起事反秦了;如果我信命,我也会一辈子安于在沛县当个小吏,每日跟兄弟们喝喝酒迟迟肉,倒也快哉。他韩信成了罢,休也罢,与我何干?我何苦来受这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