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苍头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既然知道,还一定要这么做?”
“我有退路吗?”宝鼎质问道,“白氏和司马氏有退路吗?天上的武安君还能复活吗?”
“但你现在有什么?你说你有什么?白氏和司马氏的目标不是给武安君翻案,而是解禁,只要他们解禁了,你以为他们还会陪你一起疯狂?你不要天真了,你以为武安君的沉冤还有昭雪的一天?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除了老秦人,绝对没有其它人愿意为武安君翻案。楚系不会,关东外系不会,大王和王族更不会,因为就是他们杀了武安君,就是他们制造了惊天冤案,你想他们会给武安君翻案?”
宝鼎哑口无言,低头不语。
“你是王族,你是兴国君一支唯一的血脉,你有利用价值,所以白氏和司马氏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但一旦你的利用价值没了,你这个王族子孙在他们眼里就一钱不值、狗屁不如。”苍头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声音越来越森冷,“王族是王族,老秦人是老秦人,王族和老秦人的兄弟关系已经破裂,自昭襄王杀了武安君之后,他们就不再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而现在的大王尤胜昔日的老王,把老秦人杀了一批又一批,所以白氏和司马氏一旦解禁,他们就不会再给你任何支持。”
“你现在之所以有价值,大王之所以要用你,就是因为你深厚的背景,你背后的白氏和司马氏,但他们一旦不再支持你,你还有什么?大王还会信任你,还会重用你?你祖父兴国君是前太子,你父亲公子弘也一度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如果老天相助的话,现在的秦国大王就是你,这就是你致命的要害,这也是你父亲在战死沙场后,前后两任大王和整个王族都视而不见、有功不赏,蓄意置你于死地的重要原因。说白了,你就是个祸害,就你这个背景,只要有人害你,在大王面前献几句馋言,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宝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思想观念距离这个时代有二千多年,他用两千多年后的价值观来认知这个世界,来参予这个时代的政治活动,纯粹就是找死。
苍头越想越是火大,“我叫你回乌氏,你为什么不听?以不变应万变,你就在咸阳装聋作哑,不加入任何一个派系,只要不被风暴卷进去,你就安然无恙,这样一来,白氏和司马氏达不到目的,他们就会一直支持你,你只要把这两家牢牢捆住,你就没有危险,日子就好过。有求于你的自会送你好处,有好处你就拿着,但绝对不要给人办事,时间一长,你就会被人淡忘,也就安全了,可以慢慢等待时机。时机肯定有,但只给有耐心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
宝鼎恼羞成怒。老子在前世好歹也是本科大学生,苦修四年拿了两个学位,老子的见识还不如你?我不懂,你又懂什么?堂堂的人不做,光明磊落的事不做,非要做小人搞阴谋诡计,怪不得大秦帝国统一十五年后便轰然倾覆,而且败亡之刻你们这些老秦人不但不舍身报国,反而举着白旗摇尾乞怜,投降刘邦、项羽那些流贼反寇,你们这些人和前世的汉奸有什么区别?我看你们就是秦奸,没一个好东西。对了,还有那个夏阳司马氏,后来在刘邦手下混饭吃,《史记》就是他们家后代司马迁写的,司马迁在《史记》里把秦国贬得一无是处,甚至诬蔑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这都是什么人?干的都是什么事?
“我自寻死路是我的事。”宝鼎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苍头吼道,“我父亲以身殉国,我仰俯无愧,也是忠心为国,如果你怕被我害死了,那你就走,我没有叫你陪我死,也没有拉着你郿城孟西白一族非要给我陪葬。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苍头傻了,宝鼎的怒吼就象一盆冷水,把他的冲天怒火“呼啦”一下浇灭了。
宝鼎不懂,自己也不懂吗?说到底还是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惹下的错,尤其现在,更要冷静下来寻对策,而不是互相埋怨。埋怨能解决什么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苍头尴尬地咳嗽了几下,腆着一张老脸坐了下来。
宝鼎气呼呼地瞪着他,本想再骂几句,旋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心情愈发郁闷,一屁股坐在了苍头的边上,“机会不是给有耐心的人,而是给勤奋努力的人。不努力,不流血流汗,坐在家里,机会不会自动送上门,机会必须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跟在大王后面,为大王冲锋陷阵,肯定有机会。表兄,你想想,在我秦国,还有比大王更有权力的人吗?”
“有,华阳太后。”苍头不假思索地说道,“她是大王的奶奶。百以孝为先,秦以孝治天下。当年昭襄王不敢拂逆宣太后,导致楚系坐大;今日大王不敢忤逆华阳太后,只能任楚系横行。”
“人总有归天的时候。”宝鼎忿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