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就是侍宠而骄,目无君上;第二,便是结连前朝,欲行不轨;第三,便是倚仗家中权势,横行后宫。徐相,恕小人直言,这三条,有一条轻的么?”那内侍道。
徐良手掌心冒出了冷汗来,他是知道规矩的,这三条,若只是第一条还好办。后两条,便不是“过错”就能搪塞过去的。刘皇后这是想借机让秀娘翻不了身!而且!还要牵连徐家!想明白这些,他再也轻松不了。好一阵沉默之后,他叫徐翰取了谢仪来,交到那内侍手上,道:“请中官回去,转告钱都知,宫中但有事,一定叫我知道。我也尽快想办法!”
内侍也不推辞,收下东西,又道:“有一点请相公放心,官家不发话,皇后也不能将徐婕妤怎么样,只是中宫肯定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这个我晓得。”徐良点头道。
送走内侍后,他回到厅上坐定,左思右想,此时不能去出头。刘凤娘给秀娘罗织的罪名里就有“结连前朝”一条,说白了,就是将矛头对准自己。若此时去向圣上求情,不是往刀口撞么?刘皇后恨毒了自己,逮着这个机会,她一定还会有后手,且先看着再说。
果然不出徐良所料,第二日,作为徐婕妤的父亲,徐胜便被免去了御营副使的差遣,改为“提举万寿宫”的闲职。开始牵连家人了。当天下午,禁中又来了上谕,朱悼因病不能理事,他原先分管的政务都交由参知政事范同负责,而且特别说明,范同名在李若朴之前!
范同是什么东西?从翰林学士刚刚提到副相,他是根本没有资格和老臣李若朴并肩的。皇帝此举,其实是在针对徐良。
李若朴本来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他本人也有意向退休,是因为徐良的极力挽留才干到现在。上回有大臣弹劾他,他就想退,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次,皇帝让一个资历甚浅的后学末进排在他前头,李若朴非常不满,直接向徐良挑明,打算自请辞职,退休养老!
中书三名参知政事,秦桧去职后范同补了缺,朱悼又因为哀痛女儿一病不起,如果李若朴再走,徐良在政府的班底基本就完了。徐良此时才明白,对方是想逼他辞职!事发以后,皇帝一直没有召见自己,他之所以不把事情挑明,可能是碍于这么多年的君臣情面。因为这些事情,必然是出自皇帝的授意!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自己辞职,要么就是装作不知道,继续埋着头干。若是选择前者,自然显得光明磊落,表示自己不贪恋权位。但徐良一想,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才有今日之局面,要是辞职,这一切都打了水漂。再者,自己一走了之,在朝中的追随者们不免也要遭殃!思之再三,他选择了后者。既不主动去见皇帝说明,也不上表请辞。
他这么一来,倒让那些等着他滚蛋的人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历来朝廷里都有一些习俗,比方说宰相如果遇到皇帝的主张和自己的政见相左,又或者是自己的执政出了过错,导致了不良后果,再或者自己的政敌上了位,一般都会选择辞职,不用等人来撵。只因宰相即使辞职,不在台面上执政了,但他的级别待遇不会变,要么作闲职留在京城,要么干脆到地方上作行政长官,远离是非。
但徐良愣是纹丝不动,“死皮赖脸”霸着相位不走,便叫他的政敌们有些意外了。刘皇后见此情形,听沈择建议,便想把事情挑开,让皇帝斥责徐良,叫他辞职。
这些天,赵谨因为哀伤朱宸妃的不幸,一直没有上朝。勤政堂也不去,只在自己的寝殿。刘凤娘进去的时候,赵官家正捧着一本书在看。说是看书吧,他眉头拧成一团,目光涣散,心思根本没在书本上。
皇后走了过去,轻轻从皇帝手中把书本取了,关切道:“官家,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保重御体。”
赵谨半躺在塌上,此时翻了个身,侧向另一面,也没说什么,只顾叹气。刘凤娘坐在他身边,一时也不好开口,想了一下,忽道:“这几日小公主哭闹个不休,官家可要去看看?”
听到女儿,赵谨才有了些精神,头稍稍抬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好?”
“可怜她小小的人儿,一出生便没了亲娘,官家又不看管,她自然要哭了。”刘凤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