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赵谌才意识到严重,一怔之后,霍然起身往外,沈择小跑着跟在后头。备了一辆车,直投徐府而去。
徐绍从陕西去职回行朝以后,本在西湖边买了房舍,过着与湖光山色为伴的清闲生活。发动政变,拥立了新君之后,为了方便他上朝办公,皇帝在城中赐宅,因此熟悉路径。到了徐府,见那府上奴仆都慌慌张张,凄凄惨惨,心知不好,便直往徐绍卧室。
徐绍的两个儿子都在陕西,两个女儿一个随作官的丈夫在外地,只有排行第八的女儿与女婿在杭州。父亲病重期间,他这小女儿一直在娘家呆着侍奉,女婿和外孙今日也赶来,听闻圣驾至府,和老母都赶来迎接。
赵谌急着见徐绍,也未与家人多说,踏入病房,只见徐绍躺于塌上,受病痛的折磨,这位柱国重臣已经没有了形状,因他是肺上的疾症,老远就能听到他风箱一般的喘息声。赵谌心头一紧,快步至塌边,沈择搬把椅子让他坐下。
徐绍也听得旁边有动静,也知道是天子亲临,勉力睁开一只眼睛,吃力道:“怎敢,劳官家亲临……”
赵谌看到那张布满沧桑,毫无血色的脸,也不禁心酸,叹道:“太师乃国之重臣,今疾若此,为公忧之。”
徐绍奋力睁大眼睛,见内侍沈择在场,便对皇帝道:“老臣有数语,临死以白陛下,乞退左右。”
沈择虽是赵谌极为信任之人,但辅弼大臣临终嘱咐却也非同一般,转过头示意沈择退下。待其走后,赵官家道:“太师但有所请,朕无不应允。”
徐绍闭着眼睛,胸腔里呼噜噜的声音一直不停,痕久,他语气低微地说道:“臣起于行伍之中,受先帝厚恩,以换文资。佐四朝君王,不敢言功,乃尽本分而已。今天不假年,命不久矣,所恨者,唯旧疆未复,国耻未雪,唯望陛下勿懈勿怠……”话没说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赵谌知道他的心意,安抚道:“太师放心,朕绝不苟安于江南。”
听到这句话,徐绍脸上露出笑意。当年他和侄子徐卫一同赴行在,两叔侄曾有过一番讨论,徐卫说江南安逸,越往后,这里的人恐怕就越不思进取,只求偏安一隅。多年以来,这一直是徐绍最担心的,如今皇帝如此表态,叫他欣慰。
赵谌此来,首为探望,其次也是很多事情想问徐绍意见。君臣二人沉默片刻之后,赵谌问道:“太师观满朝大臣,谁人可继次相之位?”
徐绍喘息道:“朝中无人。”本为以大臣的角度来说,谦虚谨慎才是他应有的作风,但徐绍作事雷厉风行,如今又是弥留之际,也就扒去了一切虚伪,直言相告。
赵谌听后,略一思索,又问:“秦桧如何?”
徐绍答道:“非此人不可佐吾皇。”
赵谌记在心里,又问:“徐绍判河南府,兼修皇陵,一时回不得。朕欲使朱胜非兼两相,总三省,可行么?”
徐绍好一阵没回答,直到皇帝再次询问,他才道:“朱相迂腐刻板,意志不决,行事疲软,若是平时,可算称职,方今乱世,恐非大破大立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