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一条黑色的巨龙正安静地,缓慢地往南移动。为了快速行军,他不得不下令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将剩下的七天口粮发到士兵的人头,其他如大型的攻城器械,战车等物,全部摧毁。甚至在半路上,踏白前军袭击了金军的运输队伍,夺得了大批物资,他也只能下令焚毁,而无法带走。
现在,他手里不满三万人的部队,都只穿着铠甲,带着兵器和口粮,稍微重一些的,只有如神臂弓床子弩等物。两天半的路程,他只用了一天多就赶到。但这连个开头都不算,现在,他必须让部队在金军察觉之前,快速穿过其包围圈,到达三川镇以北。之所以越过石马山地界,不去进攻石马山北麓的金军,就是了为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就算救不出姚平仲他们,至少也可以撤入坊州。
本来,徐卫以为,要抵达目的地,少不了一场恶战,金军一旦察觉之后,定会派兵阻击。大概鄜州大捷让马五放松了警惕,虎儿军沿着洛水南下,走了一百四十多里,除了碰到金军的运输队伍之外,再没有受到过任何阻拦。
这出奇的顺利让徐卫心里很不踏实,不是他小看金军,但的的确确,在陕西的金军中,能让他打上眼的,到目前为止,只有马五一个。以耶律马五的本事,他不会如此大意。从鄜州城至此地,一百四十里,如果再算上甘泉至鄜州城这一截,两百多里地,就算我再怎么隐蔽推进,怎会没有人察觉?难道他真让胜利冲昏了头?
“大帅,再走七八里地就到三川镇以北了。”杨彦来到徐卫身后,小声说道。
徐卫没有说话,他一颗心始终悬着,事情顺利得让人觉得可疑!好一阵之后,他说道:“跟我到前头去,走了两百多里,别等到快醒了才尿一泡在床上。”
语毕,和杨彦两个打马前行,当时天已黑尽,士兵们全靠前头的部队引路,显然还真难分出东南西北来。幸好,他们功课做得足,为了夺取鄜州,徐卫命令部队将鄜州南部靠近坊州的地形侦察得非常清楚,还做成了沙盘让军官们烂熟于胸。否则,任凭徐卫胆子再大,也不敢趁夜在金军眼皮子底下偷进。
张宪一直驻守的坊州,情况他最了解,因此他的部队走在最前头。当徐卫和杨彦追上来时,正好碰到他下令部队停止前进。
“怎么回事?为何停下?”徐卫问道。
士兵们都答不上来,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一直奔到部队最前头,才找到了张宪。
“大帅,前面是狮子口。”张宪目视前方说道。
徐卫抬头望去,只见不到一里地外,夜色之中山丘隆起几团黑影,象是蹲坐在地的猛兽,正张开大嘴等候着猎物自己送上去。
“哦?有什么不对?”徐卫问道。
“不知道,这一段本不应该顺着河边走,但为了避开女真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前面的地形非常凶险,而我军只能通过狮子口冲过去。如果金军在此设下伏兵,这黑灯瞎火,我军恐怕会被推到河里去。”张宪不无担忧地说道。
夜色之中,也看不清徐卫面容,但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脸上定是犹豫不决。良久,他轻声道:“你把地形详细说说。”
“前方有一片隆起的山脊,与洛水对岸的山相响应,其模样就象一张血盆大口,将洛水包在中间。我军将要经过的地方,高不过数十丈的山丘,其间极易伏兵,且很难察觉。前后绵延四里地,如果真有伏兵,我军冲过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张宪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徐卫和杨彦却听了个明白。夜间作战,敌我难分,一旦打起来,我军猝不及防,士兵们一片慌乱,金军要是一拥而来,还不给推到河里去?就算冲过去了,付出伤亡代价一定很大,到时还谈什么营救姚张?
“大帅,要不我先率部去投石问路?虎捷重步防护精良,且训练有素,就算猝然遇袭,士兵们也不容易被冲散。”杨彦请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