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走下堂来,指了指交椅:“坐吧,我就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事,问。”
吴玠一礼之后,坐了下来,一时竟不知语从何起。紫金虎见状,十分爽利道:“罢,我说。此前,我已请示李宣抚,宣抚相公完全支持。”
吴玠不奇怪徐卫看穿他心事,他诧异的是,李宣抚怎么会支持?按说,两国既已缔结和议,就应该休兵罢战。这时候再大规模进攻,万一让人扣上一个破坏议和的罪名,怎生了得?往大了说,扣你个违节抗命,居心叵测,那可是死罪!不管这事对与不对,它终究是朝廷的决议!
正疑惑时,徐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宣谕使虽已代表东京留守司前来传达消息,但也没有明令我等勒兵休战。而且,和议虽然达到了,却是我朝使臣在军前与粘罕议定。按规矩,须得再北上面呈金主,方能最后缔结。”
吴玠恍然大悟,这倒是个空子。可终究还有些牵强,好在,完颜银术可这厮帮了大忙,他连日来截杀我百姓,今天更是公然袭击我军!这事不管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打!必须打!
徐卫忽然叹了一声:“虽说给自己找个由头,以便出帅有名,但说到底,靠的还是这个!”他举起拳头晃了晃。“女真人都是些蛮子,若讲道理行得通,也不需要你我浴血疆场了。必须打得它爬不起来!它才会知道,什么叫痛!”
吴玠郑重点头,表示赞同。但转瞬又道:“大帅,金军毕竟兵多将广……”
“老实说吧,如果粘罕一直咬着我不松口,事情还真就棘手。可如今,他一听到和议达成,便撤除围困。再有,曲端发兵往延安推进,泾原徐经略又派兵攻宁坊二州。金军为保后路,分兵而拒,这就造成了兵力分散。我军先打万年,再掉头进兵耀州。到时,徐严会与我军配合。这段时间,宣抚司会尽全力调集物资储备。粘罕若是得到消息,集重兵前来,我们再退回城中便是。不过,这也不太可能了……”
吴玠一针见血:“但这有个前提,万年耀州两处,我军必须取胜!只有这样,环庆和泾原,才会见机出兵。只要我们败一处,泾原徐经略不好说,但曲端绝对会退回环庆,再作观望!到那时,后果堪忧!”
“这是当然,如果我军败了。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推出来当替死鬼,为破坏所谓的宋金和议负责。”徐卫朗声道。
吴玠不得不暗自心惊,眼前这位大帅,看似义愤填膺,丧失理智。可他却把什么事都考虑到了!
“纵使如此,大帅还要去作?”
“金人若染指关中,陕西必不能保,义之所在,蹈死不悔!”徐卫掷地有声地说道。
吴玠霍然起身,他丝毫不怀疑徐卫的话,正色道:“那卑职,愿与大帅共舍此身,以求大义!”
送走吴玠后,徐卫发现四哥还在,遂轻笑道:“哥哥放心,我手握八万马步军,如果连万年耀州之敌都吃不下,那我也不用在陕西混了。”
十一月十八,天寒,大雾。长安的百姓一开门就发现,外头白茫茫一片,五六步以外,几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冷得他们一缩脖子,赶紧回床上再躺一阵。刚要关门时,忽然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极力望去,但见一堵墙似的东西正徐徐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