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深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有些,有些难处。”
“有话你就直说!我最见不得你们把一句最简单的话绕来绕去,绕得马都听不懂!”粘罕有些不耐烦。
“回国相,谈判至今,宋使只答应承认‘靖康和议’,并就当初西军进攻河东一事赔偿银钱。”张深说道。
粘罕紧盯着他,似乎在验证此话的真伪。这怎么可能?是南朝主动提出议和,难道他们真以为就这么点代价,便能让我罢师北还?张深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去,报道:“马五将军认为,宋使恐怕是有意为之。”
粘罕咬着牙不说话,良久,转过身去。取一支箭搭上弦,将那张弓扯得满月一般,众将都等着喝彩,却发现国相一直不松手。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好好一张弓,竟被扯成两段!
一把将残弓扔在地上,粘罕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气极。众将都不敢说话,娄宿见状,试探着问道:“南朝竟是如此态度,我军必当还以颜色。”话说得轻巧,怎么还?紫金虎据住长安,累番攻打不见成效,反搭上两万多条性命。如今这态势,还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正当粘罕沉默不语时,又见数骑奔来,奇怪的是,其中一骑的马后,居然拖着一个人!
“报!国相,捉住一名宋军信使!”马背上的骑士远远呼道。
这话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连粘罕也侧过头去。但见那人被线索缚住,已然拖得衣裳破裂,血肉模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那百夫长下得马来,自怀中取出一物,呈到粘罕面前,却是一颗蜡丸。后者接过,朝地上半死的那人看了一眼,手上一使力,捏碎蜡壳,现出里面的书信来。他不懂汉字,便将书信交给张深,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张深接过一看,脸色忽变。这是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徐卫,写给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徐原的书信。上面说,长安城里粮草物资尚可支撑大半年,固守当无问题,请徐原审时度势出兵,攻打鄜延,让女真人在关中没有立足之地,日久必退。
张深原本就是鄜延经略安抚使,他当然知道徐卫这个构想不是空谈。现在金军的主力都云集在长安四周,而且延安北面的几个军以及折家所在的麟府路还没有平定,若是此时徐原出兵去打延安,结果还真不好预料。
当他把信的内容解释给众人听时,粘罕愈加狂躁。首先让他震惊的,便是长安的物资储备竟然如此丰富,还可以支撑大半年?我要是在此处围困半年,搞不好先把自己给饿死了。二十万人呐,每日所耗甚巨,莫说半年,便是再呆上三个月不动,后勤也会出问题。
其次,便是徐卫的主张让人深感忧虑。他自信,没有哪支军队敢在关中平原跟他打野战,虎儿军也不行。但鄜延就不一样了,自己几乎把所有精锐都调到了长安来,徐原或是曲端若是趁这个时候发兵延安,后果堪忧。
不过,急归急,气归气,粘罕到底不是一介莽夫。很快他便想到一个问题,对众将道:“依你们看,紫金虎这封书信,是真是假?”
娄宿迟疑道:“不好说,紫金虎非等闲之辈,他有可能是想借这封书信来慢我军心,让我军知难而退。”他的意见得到了很多将领的赞同,认为这是徐卫故弄玄虚,说不定城里早他娘的断娘了,饿殍满地呢。毕竟,咱们是看着华州、定戎、同州等地的百姓奔入长安城的。不说多了,军民一共几十万还是有的吧?他能储存这么多的物资?别忘了,咱们可是连水源也给他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