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相,诸位长官,同僚,金贼窃据延安,便已在陕西打下了立足之地。以鄜延为支撑点,且控制河中府通道,联结河东,金军可以源源不断地往陕西增兵,运粮,取关中易如反掌。若此时调各路兵马入援关中,必为金人所败!”马扩说得斩钉截铁,十分肯定!
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分明就是标新立异,你是什么东西?犯官而已!李宣抚看在徐九面子上,委你为参议官,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王庶见他反驳自己,遂问道:“那依子允之见,该当如何?”
马扩默然,众官一见,尽皆嗤笑,哗众取宠便罢了,真问起来又三不知,此辈最好沽名钓誉,我等不屑与之为伍!
李纲因事发突然,一时六神无主,也没去追问马扩。当下摒退众官,出府而去。从前何灌在陕西时,遇军情紧急之时,他常往制置司去见何少保,如今何灌已被召回行在,他又去找谁?
出了宣抚司衙门,坐上官桥,直投长安城西北方而去。沿途,轿外喧嚣的街市,鼎沸的人声也丝毫不能打动这位心急如焚的陕西最高长官,只是一再催促轿夫快行。那街上的行人只见得一顶官桥被轿夫抬着奔跑如飞,心说这是出了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有这么急?
至一条街内,轿夫们把官桥停在了一处宅第前。这里与别年的热闹不同,极是僻静,街道两侧均栽大树,阳光从树缝中投射在地上,很是清凉。
李纲下轿之后,估计是因为太过心急,直接撩起衣摆冲上台阶去,扣住铁环咣咣砸门。这一家说来也怪,大白天你关门闭缝作甚?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来开门,李纲砸得越发急了。此时,便听得里头有人大声吼着“青天白日,还敢有强人上门不成!”
门开处,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来,见到李纲,表情凝固,刹那之间扯开门扇,慌忙道:“不知宣抚相公莅临,莫怪,莫怪。”
李纲哪会跟个门人一般见识,疾声问道:“太尉之疾可曾好转?”
门人一脸晦气:“这天气越发热,太尉背疽非但不见好转……”
李纲面色一紧,不再多话,径直往里而去。门外赶紧跟上,在前头引路。原来,此处便是种师中的府第。自打从太原调回陕西后,他一直没有差遣,屯兵在凤翔府,直到朝廷任命其为制置副使。
这种府来过多次,李纲一路并不张望,只随那门人投后堂而去。府中仆从等见宣抚相公行色匆匆,一脸晦暗,都感讶异,当然没谁敢去问一句半句。不多时,至一处房前,但见门窗都大开,却又用纱幔挡住,想是病人见不得光。
李纲纵使再急,也是掀开纱幔,轻手轻脚地步入房中。内里陈设颇为考究,然而他的注意力都在对着窗户的那张床上。一人背朝天,扑躺于床,赤裸着上身。他左肩膀肩胛骨以下的腰部呈现出一片紫红色,极是扎眼。
李纲停在门口,极力克制自己杂乱的思绪,尽量压低声音唤道:“太尉。”
“宣相?快坐,快坐。”床上的人虽然说着话,却并不见动上一动,仍旧保持扑在床上的姿势,只不过腾出一只手来挥了挥。随即,似乎想起什么,怒道“这帮泼才,怎地如此不知礼数,宣抚相公前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