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溢茗再次停下,缓缓扫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抓起自己的辫子,深吸了口气:
“这是一条挂在中华民族脑袋上近三百年的辫子,看似普普通通的辫子,却凝聚着近三百年的历史,包含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人生观和道德观,已经深深埋在每一个人心里!也许有人会说,有朝一日拿起剪刀‘咔嚓’一声,漫长而痛苦的旧时代便应声而亡,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新时代必将应声而生,可我不这么认为,几年来我苦苦思索着这条辫子的问题,几乎每天起床梳一次头,我就痛苦地思索一次:这根鞭子剪掉很容易,可剪掉了脑袋上的辫子,心中的辫子是否也随之消失了——”
萧溢茗后退一步,规规矩矩向台下鞠个躬,转向台上就坐的老师们再鞠个躬,抬起步子从容走向迎上来的张澜和唐鹤龄等人。
台下的学生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万八千余人全体起立,掌声雷动,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愿停止。
萧溢茗今天的演讲,深深印在所有人的心里,对年轻人思想的启迪和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第065章 独辟蹊径(上)
萧溢茗于六月四日在省里高等师范学堂所作的演讲内容,第二天就被四川各大报纸全文刊登,一万八千多名师生长时间起立鼓掌、盛情挽留的场面描述,成为成都各界民众热议的话题。
对此,四川官场一片平静。
虽有其中有诸多猜测和不安,但总督大人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官员们自然也不会横眉竖眼自找麻烦,理解的人认为总督大人历来主张学术自由,他器重的年轻官员萧溢茗公开发表一些没有触及政权底线的思想性意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理解的人则私下揣测,很可能是总督大人刻意授意,通过萧溢茗的嘴巴对四川各界的政治态度进行试探。
与死气沉沉的军政界不同,文化界和工商界反响强烈,四川各地高等学府和专科学校师生纷纷举行专题讨论,大批中立派和左派文人发表各种评论,普遍认为萧溢茗的言论深邃高远,蕴意深刻,其思想内涵决不在近年来的各种思潮之下。
萧溢茗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认为自己的几句话顶多也就是在四川范围内引起小小的反响,没想到一周之后,上海的《申报》、《时报》和《字林西报》,武汉、浙江、广州的同盟会《民立报》先后全文转载并附上各种社论,英国人的《字林西报》抢先一步,第一个发来电报,请求专访。
一时间,全国各地无不谈论“脑袋上的辫子和心底里的辫子”,萧溢茗的大名引起全国文化界和各大政治团体的密切关注,各种评论越来越激烈,内容也越来越极端,搞得萧溢茗忧心忡忡,连续几夜睡不着觉。
蓄意放了把火的萧溢茗眼看无力控制火势,走投无路之下,颇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正好总督大人下拨的三十万元军火库建设资金到账,萧溢茗立刻把手头事务交给兵备处几位同僚,随后把工程一脚踢给华西集团下属工程公司,回到家里静静思考,不时记下些心得体会,针对目前沸沸扬扬的各种论调,写下几篇时政评论。
半隐居的生活确实很舒服惬意,每天早上起床去打打拳,完了到西面近在咫尺的建筑工地走一趟,回来开始读报看书练练字,累了就拿着吉他到易姐屋里,和易姐来一曲合奏,将吉他和民乐版的《化蝶》、《月光下的凤尾竹》、《赛马》等十几首曲子演奏得无比纯熟,给易姐带来许多愉悦和笑容。
平静舒适的日子没能享受多少天,络绎登门的文化界名流和青年才俊们搅乱了萧溢茗的半隐居生活,拿定主意的萧溢茗来者不拒,热情款待,不但谦逊待人坦诚相见,而且好酒好菜,绝对管够。
于是,文化界领袖邹文翰老夫子和师范学堂校长张澜等人成了萧家大院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