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天来,丢官的恐惧和焦虑一直笼罩在他的心中,而昨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户部侍郎罗子齐因广东赈灾不力而被罢免,同时他的随从揭发他在广东有收礼嫌疑,皇上震怒,当即命将罗子齐抓入锦衣卫诏狱严查同党。
这件使叶天明如五雷轰顶一般,他知道罗子齐犯案的真实原因其实是他在弹劾李维正一事中表现得太惹眼,成为了秦王党的出头鸟,皇上先收拾了他,所谓严查同党无非是追查秦王党的余孽,罗子齐在弹劾奏折中排名第二,他叶天明排名第五,这个同党的罪名他肯定是逃不过了,其实,他和秦王党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受了詹徽的撺掇,糊里糊涂地签了名。
现在,詹徽又有意和他结为亲家,这使得叶天明心乱如麻,在朝廷乱象纷呈的时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条线上了,这门亲到底是该结还是不该结。
“世叔,家父命我前来还有一事。”詹远志笑得谦虚诚恳,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推给了叶天明,“父亲本来想亲自来访,可是家里客人太多,一时抽不开身,所以命小侄带来给世叔先看一看。”
叶天明打开册子,不由一下子愣住了,这竟是一份保罗子齐的奏折,罗子齐为官十五年,清正廉洁,在郭恒案后接管户部更是兢兢业业,从不出半点差错,恳请皇上看在其一贯廉洁奉公的份上从宽处理,下面没有署名,署名处空出很大一块地方,极可能又会是联名保奏。
叶天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露声色地问道:“不知你父亲想让我做什么?”
詹远志欠欠身便笑道:“父亲说准备与大家一起联名保奏,这只是份草案,请先世叔看一看,世叔可以修改,若世叔没有什么异议,便可直接在第二位签名,第一位签名处是我父亲,他已经联系到了五十余名大臣,他今明两天会发给各家签名,然后大家一起保奏皇上。”
叶天明半天没有说话,一股寒气直冲他的脑门,他顿时明白了詹徽的豺狼之心,以儿子相亲为借口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哄自己在奏折上签名,他詹徽肯定不会签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自己便成为了引头之人,取代他成了秦王党之首,将被抄家灭门的就是叶天明,而不是他詹徽了。
这一刻,叶天明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仕途上的最大危机在向他悄悄靠近了,他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便成了某些人最好的替罪羊,他非但进不了詹徽的势力集团,反而成为了这个集团的垫脚石。
叶天明的心中变得异常惶恐起来,他知道詹徽有恃无恐,这名字他若不肯签,以詹徽的手段,自己明天就会成为罗子齐供出来的第一人,可如果签了这本折子,他同样也逃不掉一死,只不过詹徽会保他的家人,所以詹徽才让儿子过来相亲,这其实就是他的条件。
汗珠从叶天明的额头上慢慢渗出,他呆呆望着奏折,脑海中一片混乱,詹远志满脸含笑地坐在一旁,临行前父亲交代过,这份奏折叶天明要么签要么不签,没有时间给他考虑。
詹远志刚要开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叶夫人的声音,“老爷,我有件要紧事,你能出来一下吗?”
“有什么事情,我现在有客人呢!”话虽这样说,叶天明还是立刻站起来,歉意地对詹远志笑道:“贤侄稍等,我去去就来。”
詹远志温文尔雅地躬身施礼笑道:“小侄不急,世叔尽管请便。”
走出书房,叶天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妻子道:“什么事情?”
叶夫人为难地说道:“大郎来了,说紫童刚刚生了一对孪生姐妹,问我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紫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