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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相?那个杨相?”随着问话,唐离下床榻走了过来。

“就是当朝首辅的杨相公,这是末将家丑,让大人笑……”正说着话的柳无风看清走上前来的唐离面容,一愣之后讶声惊呼道:“大人,您……”。

一夜不见,唐离脸上憔悴了许多,双眼中也满布血丝,最惹眼的却是他略显凌乱的鬓间,已触目惊心的染上了缕缕飞霜……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剑南(十)

第二天一早,柳家祖庄一早就大开了中门,看庄的福伯领着左近叫来帮忙的佃户,直将整个庄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存放祖宗牌位的正堂上更是收拾的纤尘不染,经过个多时辰的忙碌,这个往日显得陈旧破败的老庄子至少在表面看来光鲜亮丽了许多。

将新挖出的黄土从庄门一直铺到存放祖宗牌位的二进正房门口,当福伯亲自浇下最后一铲土时,庄门外的村道上的敲锣声已清晰传来。

唐时无轿,柳无涯坐在本州知州老爷的轩车中,透过掀开的帘幕看着两边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中实有唏嘘难言之感。

他正是在眼前这个古朴中显得有些破旧的村子里出生并渐渐长大,七岁入李家私塾进学,三年后在整个县城也已博下小小的“才子”之名,十四岁进州学,十六岁时以州学第一的成绩顺利获得贡举名额,父母族人对他宠爱有加,走到那里都被人高看一眼,耳朵里天天听到的都是“异日必当金榜题名”的赞誉,那几年实在是他最风光的日子。

得此名额之后,怀揣着父母大半生的积蓄,意兴昂扬的柳无涯辞亲远游,出剑南经江南东西两道,在饱览了江南秀丽山川的美景后直入长安。吟咏山水,儒衫飘飘,这一路上,柳无涯端的是才子精神,风流儒雅,唯一让人遗憾的当年进士科却未能高中皇榜。

一次未中原也算不得什么,自忖“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柳无涯就此留在京中,靠着家里的钱财支应交友论诗,以期来年再战。

可惜自从第一次科考之后,也不知是他干谒的不够还是才学欠佳,总之科考落第的噩运就象长在了他身上一样,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悠悠四五年过去,家里再也无力支撑他在京中的花销,柳无涯只能黯然返乡。

原本小康的家庭经过他这几年的折腾,早已破落下来,而五试不第的经历也使他这个往日的“才子神童”光环尽褪,反而成为人人口中的笑柄。

几年不第的积闷,再加上巨大反差下乡人的白眼讥讽,使原本自忖才学,心高气傲的柳无涯性情大变,五年寓居长安,见惯了帝京的繁华后,他再难忍受甲河镇的闭塞与贫敝,种地不成,教书无心,心中满腹牢骚的柳无涯什么事也做不成,时间久了他也就慢慢成了乡人眼中好高骛远的败家子、滚刀肉。

第六次卖掉家里赖以生存的二十亩上好水田,柳无涯上京再战,结果依然是再次落第,经此打击之后的他终日沉迷于酒肆青楼与赌坊之间,借此麻醉自己。终于钱财花光之后,他被包养的妓姐儿翻脸不认人的赶了出来,一路打秋风近似乞丐般回到家乡。

看着破衣烂衫回乡的儿子,家中已是衣食难继的柳父再也禁不住巨大失望的打击,宿疾发作一命呜呼,随后其母也相继故去,没了父母的羁绊,柳无涯彻底沉沦,索性将家中最后的一院房子给卖了出去,用此钱到了州城里胡天胡地。

这笔钱财虽然算不得少,但也禁不住他这般胡乱花用,不久既已告磬,此时正与一名妓家恋奸情热的他心下一狠,索性将自小定下的媳妇儿一纸契书给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