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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唐离刚要推,就被李睿接口拦住,“若非老师年龄太轻,要为以后留个晋身余地。又有前朝安贼‘东平郡王’的尴尬事儿,朕还真想给老师封王,这一等国公就不要再推了!”说完这句,李睿当即转了话题,“对了,昨个儿杨卿上了个本章,有意在北地各道推行两税之法,此事老师以为如何?”

闻言,唐离微微一笑,“杨相还真是个急性子!关内道还好些,如今两河道可是刚遭兵火,有的地方实在是百里不闻鸡鸣之声,现在就推行两税之法,怕是早了些。不过国朝百年至今,租庸调的赋税方法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了,两税法倒也是大势所趋”。

这番话说的模糊,让李睿难以明了唐离心意,遂又追着问了一句道:“那老师的意思是……”。

“趁着两河战乱刚罢,豪族富户们避难未归,现在先清丈田亩阻力最少,于朝廷将来的赋税征收大有好处,至于税法正式铺开,总还需等难民们陆续返乡以后才好”。

“朕也是糊涂了,这事都想不明白,就按老师说的办”,李睿自嘲的一笑后,才又问道:“然则护军使一事又如何?”

李睿虽问的大而化之,唐离却明白他的真实意思所在,缓缓上前两步半依着栏杆站定,唐离边随意看着街道两边的人群,边随意说道:“改节度使为护军使正当其时,两河自不必说,江南各镇军首领心下不愿是肯定的,毕竟这是收他们的权嘛!但在朝廷大胜余威下,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眼下哥舒翰都已上表愿将陇右、河西两道民政及赋税征调等事悉交割于朝廷,这些人纵然再不愿意又能说什么?趁着此次平叛大胜,正是推行此政的大好时机,这是关系到大唐国本的要务,无论朝堂上有什么话,纵然地方上闹出些什么乱子,陛下也该一力将节度改护军使之策推行到底,半点优柔犹豫不得,于这节上陛下需得拿稳主意才是。即便护军使改制完毕,也非一劳永逸,依着臣的想头儿,既是改立制度,许多事提前都需立下规矩才好,譬如这各地护军使的轮换调转……”。

“轮换?”

“是,轮换!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去年安禄山之所以能有如此声势,一则固然是因为他手中权势太大,军民通管;二则也在于他在河北一地盘踞时间太久,十余年积威之下,范阳军上下但知有节度使,不知有朝廷也就不足为奇了。因此,此次护军使臣想着先得立下法度,一地护军使在本镇任上需不能象旧日一样,久居不去。一任或四年,或五年期满后,在十镇之内相互调转,唯其如此,可使将不专兵,省却无穷后患。”

闻言,李睿狠狠一拍栏杆,笑着道:“爱卿说的好!正欲陈老相公建言不谋而合!”朗声笑完,李睿才又感叹道:“于此节上满朝文武建言的少,其间固然是因为节度使制度乃先皇遗政,更要紧的怕还是谁都不愿得罪这些兵头们,老师不愧是忠心朝廷的肱骨之臣。哥舒翰不错,他这个表率做的好,连他这平叛第一武将都肯自请在陇西设置观察使,实在是给朕省了心,让朕推行此策时又多了几分底气。哥舒翰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这事能办成这样,费了心思啊、!”

要说唐离与哥舒翰的关系实在不错,但他听李睿这么说,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此臣份所应当”。

“哥舒翰请设观察使的折子到京,倒让杨相茶饭不香了,朕看他这几日都是心思重重的模样”,说到这里,李睿忍不住嘿然一笑,“哥舒这个折子一上,剑南道就不好自处了,一边是朕,一边是鲜于仲通,也难怪他难受了。”

见李睿说到这里,唐离心下一动,随着笑了一回后用随意的语调道:“说到剑南,自章仇尚书昔日在剑南道节度使任上起,节度副使一职就空缺至今,臣前两日保荐田承嗣出任此职的奏章陛下可看了?”

“田承嗣,就是最先光复范阳的那个?”李睿微微蹙眉轻拍了拍栏杆后道:“说到这事儿,杨卿也有个章本,是一力保荐杨灵绪出任河西道观察使的,如今这本折子还压在朕的御案上,本想等明日再与老师商议……”。

陇西是个泛指的概念,其实包括陇右及河西两道,而两道中,地势上又以河西道最为要紧,狭长的河西道虽然面积不甚大,但整个河西走廊却是扼住大唐西去的咽喉,杨灵绪同样出身剑南杨氏,是外戚一族中铁杆儿,杨国忠举荐他出任河西观察使,分明是对唐离奏本的反制措施了,想借此在陇右埋个钉子下去。“杨灵绪为官虽才具上开拓不足,但好在老成厚重,若说这一任河西节度使也尽可做得,臣以为杨相这奏本陛下尽可准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战后(五)

见唐离答应的如此爽快,李睿也不免微微错愕,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帝王之家,在废太子谋逆的喊杀声中登上王位,甫一登基就面临兵势如火的叛军队伍,李睿年纪虽小,但心思却半点不少,尤其是这大半年在艰难隐忍中渡过,更有了远超出年龄的心智与成熟,对于如今朝堂上的两派纷争又焉能看不出来?唐、杨这两本奏章中的意思他也是清清楚楚,眼见唐离答应的如此痛快,李睿面上错愕的同时,心中也是点头不已,自己毕竟没看错人,老师虽与杨国忠党争,但毕竟还是以国事为重的,自己登基未久,羽翼未丰、威权未重的时刻,反倒是这种两虎相争更利于驾驭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