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便宴自然取消,自有府内下人领着张掌柜下去安歇,安参将边由家人服侍着穿上军甲,边口中吩咐道;“来呀,速去牛军粮使府传令,着他两柱香后去南城门,随本将军往迎薛兵马使”。
相州城外十里长亭,相卫四州兵马使薛嵩并三百贴身牙兵到十里长亭歇下脚许久,才见前方一阵烟尘腾起,却是安参将、牛军粮使领着一群贴身牙兵到了。
任安参将对薛嵩心里如何不屑,这大面上的参礼却也少不得,在长亭前翻身下马,带着一阵甲胄撞击声,安参将等人道:“末将等参见将军”。
“安将军辛苦了!”不等安参将弯下腰去,薛嵩已如常日般早已上前将他虚扶住。却对安参将身边的牛军粮使视若未见,直到二人又寒暄了好几句后,薛嵩才扭过头冷下脸道:“统将领兵以军仪为先,牛军粮使从军多年,连这也不知晓?”
这牛军粮使人如其姓,体形端的是膀大腰圆,胖人原本怕热,他这一路急赶过来,难免有些疏忽,其实所谓的“军仪不整”,也不过是肩背间铠甲有些松散而已,甫一见面就吃上官训斥,牛军粮使整理身上兵甲的同时,一张虬须大脸早已变的黑红。
眼见薛嵩甫一见面就发作自己的军粮使,安参将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眼前这情景早非第一次,当日牛军粮使还是统兵校尉时,随他第一次参见薛嵩就没个好脸色,随后这两年莫不如此,直将这个河北大汉激的私下里在自己面前数次大骂不止。也正是为这缘故,安参将才将他提携为相州军粮使,掌握着至关重要的粮食辎重。好在薛嵩顾忌他身为安禄山族亲的身份,也没有公然驳斥,只是如此以来,就愈发的看牛军粮使不满,只要见面必定就会出言训斥。
等薛嵩沉着脸又训斥了几句后,安参将方才上前一步拱手劝解道:“将军勿恼,末将等来的匆忙,牛军粮使一时疏忽也是有的,断无藐视军律之意,这点末将敢保”。
“若无安参将说情,本将今日必当三十军杖治你军仪不严之罪,以后再敢如此,定不轻饶!”又是一番训诫后,薛嵩看也不看牛军粮使,侧身和颜悦色道:“安参将且随本将亭中叙话”,二人当先入亭,臊的满脸通红的牛兵马使自己随后跟上,想必他心中对薛嵩怨气甚重,是以入亭之后刻意的紧随着安参将。随着主将入亭,外面分属三人的牙兵将这个旷野中的亭子团团围住。
入得亭中,自有随行牙兵奉上茶水,薛嵩举手让饮后,自持着茶盏凝望亭外春光良久,方才轻声一叹道:“河北乱起,哥舒翰二十万大军趁机西出,一举占我刑、贝两州并德州半部,形势艰危呀!说来我相州与哥舒逆军只有铭州相隔,安参将务必劳心军事,不可使相州有失”。
“将军放心,末将忝为相州守将,必不容此州有失”,口中慷慨激昂的答着话,安参将心中盘算不已,“这老儿数百里跋涉而来,难道就为这几句废话?”
又随口探问了些相州守卫的布置,才见薛嵩放下手中茶盏,向安参将正容低声道:“安参将,你调入我帐下已有年余,你且说说,某待你如何?”
“来了!”心中一声自语,安参将起身抱拳道:“年余以来,将军待我信重有加,末将感激不尽,但有所命,万死不辞!”口中表着忠心,安参将眼角余光紧紧锁定薛嵩,想要弄清楚他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安参将且坐!”薛嵩亲自起身虚扶着安参将落座之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肃容低声道:“既如此,某想向安参将讨一个实信儿,王爷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呢?”
安禄山是大唐第一个封王的节度使,是以对“东平郡王”四字封号极为看重,属下将领为凑趣儿,也多以王爷称之,范阳起兵之后,这称呼也未曾变化,是以此时薛嵩所问就是安禄山的身体状况。
“王爷双眼略患小疾,不日定当痊愈”,见薛嵩突有此问,安参将口中答着官样文章,脸色却也一紧,这两句话说完,不等薛嵩再问,他已紧盯着对方道:“却不知兵马使大人此问何意?”
“果真如此?”薛嵩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只是不等脸色急变的安参将说话,他自怀中掏出一份便简递过的同时,又自一声苦笑道:“不瞒安参将,某昨日已收到史副帅谴心腹送来的传书,着我军会同自河南道北返的阿史那将军合攻贝州,回军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