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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此处,哥舒翰停住话头买起了关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唐离依旧埋头在眼前的军报上,似乎对他口中的大事丝毫也不感兴趣,“我仔细看了近日的军报,我军杀敌七千六,俘虏三千五,而自损不过四千八百余人,这都是实打实的野战,双方都无坚城可资借力,人言范阳兵精甲于天下,也不过尔尔罢了,倒是哥舒将军的陇西军战力更占优势!”

口中说着话,放下手中军报站起身来的唐离给哥舒翰斟了一盏茶后道:“另外,给王老将军请功的折子朝廷批转了,追赠老将军一等靖国公,后事由礼部派人前来料理,除已经入军的老大加正五品散官衔外,王老将军另两位公子也都恩萌入军,授职都是从六品,哥舒你若有意,让他们直接入陇西军中亦可”。

“多谢陛下体恤老臣!也一并谢过别情你了!”闻言正色说完这两句后,哥舒翰才又一笑道:“别情你有所不知,此次反袭扰战我军虽稍稍占优,却是以逸待劳,又占了地利才能如此,以此观之,范阳兵精之说诚然不虚,不过你再仔细看看战马的损耗,开战才几日,我军报损的战马就达一千五百余匹,折算下来平均每十个敌军就要折损我一匹战马,这仗打的也太心疼人,还好王秦卿在陇西,要不他看到这个非跟我拼命不可”。

“深冬天气作战,战马损耗高也是常事,我们有损耗,范阳亦有,且他们远行而来,后勤补给又不足,损耗必定比我们更高,长久说来,反倒是于你哥舒有利之事”,端着茶盏在哥舒身边的胡凳上坐下,唐离笑着续道:“若非是知道深冬作战损耗太大,安禄山如今岂肯坐困两河,只怕早就带兵杀了过来。于这一点而言,咱们还真要感谢这严寒天气,拼后勤补给,我就不信他安禄山凭借两个半道能拼的过朝廷,范阳兵精又如何?没粮没马我看他怎么作战!”

“好歹毒的心思,可怜范阳二十万精兵竟要被你活活拖死”,言至此处,哥舒翰才又一抚茶碗道:“毒是毒了些,不过别情你这军略倒让我们这些统兵将帅轻松了许多,如今怕是高仙芝及封常清两位将军也在心中暗暗谢你吧!”

唐离闻言一笑,“扬长避短,正该如是!”

见唐离根本不接自己刚才的话茬儿,哥舒翰附和着笑了两声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别情,京中这两日出了大事,难倒不想知道?”

“你说的是关内道赈灾钱粮弊案吧!”俯身拿过茶瓯替哥舒翰续了茶水,唐离淡淡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闻听唐离此言哥舒翰也不吃惊,小呷了一口茶水后笑道:“可惜远在关内,不能看到国舅爷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想必定是精彩的很!”

“你就是在京城也看不到这个,有什么好可惜的?”

“这厮一个混痞子出身,靠着太后娘娘两年间骤升到如此高位,这也就罢了,偏生还不安份,对军务之事也要指手画脚,若真按他所说与安禄山速战,就这天气不等开打,我陇西儿郎就不知要冻死多少。庸臣误国诚然如是,如今见到他吃瘪,某焉能不高兴!”大笑声中,哥舒翰扭头若有深意的看了唐离一眼后续道:“缓战求稳,拼后勤辎重补给拖垮范阳,这是别情定下的军略,如今你刚一离京,国舅爷就叫嚣急战,别情你玲珑心思焉能看不出国舅爷要抢功的心思,我就不信听到这消息你会不高兴。”

“高兴,怎么高兴!”悠悠一声叹息,唐离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缓战固然有缓战的好处,但却实在对不起这北地的百姓,关内及江南道的难民就不说,如今两河百姓又过的什么日子?哥舒你若有时间换上便装出去听听,但凡难民聚集之地,十个人里就有八个人会骂我,如此还怎么高兴。有时候想想,杨相所说未尝不是对的,速战风险虽大,但于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解脱,就这样拖着,范阳军日子固然不好过,倒是这些百姓更惨”。

听唐离提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哥舒翰也是无言,他如今就驻跸关内,焉能不知道那些难民的惨状,而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至少在明年五月以前,这些人难有返回家园的希望,而就在这五个月之中,尽管有朝廷赈济,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冻饿而死,说来在此次平叛之战中,朝廷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战略优势,其实是以两河道百姓的苦难换回来的。

“兵者凶器,打仗那儿有不死人的,于两河百姓而言,也是长痛不如短痛,此事因安禄山叛逆而起,需也怪不得别情你”,安慰了唐离一句后,哥舒翰脸色转冷道:“愈是如此,那些对难民活命钱粮做手脚之人就愈是可恨,可笑国舅爷虽能使杨义猝死狱中,却躲不过悠悠众口”。

“杨义猝死未尝不是好事”,摇摇头,迎着哥舒翰诧异的目光,唐离缓缓道:“以如今的形势,朝中实在乱不得,国舅爷经此一事,该无心思再插手军事,而事情到杨义这里结束,也不至于逼急了杨相!”

“他一混痞子出身,又能怎的?”哥舒自小也是出身豪门,是以对杨国忠的出身也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