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说!来呀,给杨大人奉茶!”这边招呼着,唐离转过身笑着道:“薛侯爷,国舅爷怎么不在?”
刚刚因宫中一战被封侯的薛龙襄自眼前的山川地理图上抬起头来,笑着道:“别情你这样称呼,是不是想听我喊你公爷?”笑着打趣了一句后,薛龙襄才道:“汴州大捷的详细战报送来了,国舅爷正在宫中,别情你这儿说完事也赶紧进去!”言至此处,正要低下头去的薛龙襄蓦然道:“对了,刚才太后派人来召别情你,什么事我没问!”
“知道了!稍后就去!”笑着回了一句,坐下身来的唐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杨大人,你细说说!”
“是!”闻言,虽然唐离还没有挂“同平章事”的职衔,但杨德驰依然做出了一副面见宰相时的正式“问事”格局,放下手中的茶盏正坐说道:“李泌自幼就以神童知名,还是开元中张说为相时,举行过一次神童选拔,先玄宗皇帝亲自登台观看。城楼下设有高坐,供神童们登台答辩。其中一个叫员俶的九岁孩子率先登台,舌战群童,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先皇非常高兴,将员俶叫到身边劝勉,孰知这员俶竟向先皇举荐自己年方七岁的表弟李泌,言其才学比自己更高。先皇随即派人飞马把李泌接来。此时正值先皇与燕公张说相公对弈,便让张燕公以棋为题,试试李泌的才学。张相出句道:‘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而那李泌几是不假思索便对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经此一事后,李泌神童之名播于天下。随后张九龄相公执政时,年纪尚小的李泌也曾面刺张相公喜‘软美者’,张九龄相公欢喜之下连呼‘小友’不已!由此,李泌之名更盛。只是此子随着年纪渐长,却生了修道之心,尤其其父母双亡之后就更是如此,前些时李亨作乱时,他也是刚自衡山返京,若说附逆,也实在太过于牵强了些。学士大人爱才之名天下皆知,此次还望能施以援手才好”。
对于这个少以神童知名的李泌,唐离自然不陌生,他那些修道的经历也就罢了,最让唐离感兴趣的是此人的政治才华,做为玄宗之后,肃,代,德三朝皇帝最为信任的谋士,李泌其实就是个穿着道袍的三朝宰相。虽然史书中对这个“道士”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此人在政治上的才能却毋庸置疑,尤其是在藩镇割据之态初萌的中唐,他那种对藩镇“反妥协,反割地”的主张极得后世史家赞赏。同样也极对唐离的心思,抛开此人在哲学上的成就及‘进退自如’的处事技巧不谈,后世史家并唐离念念不忘的还有此人杰出的军事战略才能及大局观。
在历史中的安史之乱中,李亨灵武继位之初,李泌即对整个平乱战局做了精准无比的预测,更反复告诫肃宗“无欲速”,要着眼于长久,目的是要把叛军赶出老巢,一网打尽,不留后患。事后战局的发展果如李泌所预测的一般无二,然而在最终结果上,却因为李亨急功近利,坚持先收复长安,致使叛军回流河北,从而形成割据局面,遗患无穷。虽然因李亨之故而使李泌终极的战略目的无法达到,但在长达数年的平定安史之乱中,李泌的出谋划策可谓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以至于时人柳砒就曾评价其功过道:“两京复,泌谋居多,其功乃大于鲁连、范蠡。”
除了杰出的战略大局观及军事才能外,李泌这位在中国历史上极具传奇色彩的道衣宰相居然也有经济及文学之才,简而言之,此人简直就是个全才,对于这样的人物,正有简拔贤才之心的唐离焉能放过。
等杨德驰一番话说完,心中也思量完毕的唐离问道:“行刑时间可定下了?”
“定下了,两日之后,这是杨相亲自定下的”,也不知这杨德驰与李泌之间有什么关系,竟使这个大理寺卿正不遗余力的为他脱罪,说到两天的期限时,杨德驰眉眼间的焦虑却是半点都不假的。
“杨相亲自定下的?”听到这句,唐离略一沉吟后才道:“此事份属杨相该管,杨相刚任首辅,正是一言九鼎的时候,他既然定下了,这时节我倒不好明着去劝其更改”,摇了摇手示意杨德驰不必说话,唐离手指轻叩着身边的案几续道:“这样吧,正好我府中家观还乏人主持,你且先把那李泌提出来送我府上,先避过这一关,容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在杨相面前为他脱罪就是,既然李泌与先皇有这样一段渊源,陛下面前倒好说话了,异日或者还有出仕的机会也说不定”。
送走了满脸欢喜的杨德驰,唐离也没再多耽搁,与另一边当值的薛龙襄招呼了一句后,便向宫城而去。
杨妃晋级为太后,但其所住的宫室却没什么变化,前往勤政务本楼的途中经过宜春院时,唐离请见后才知,此时的杨妃却到了玄宗的停灵处。
听小玉说完,唐离只能黯然一叹,自当日宫变突起到现在不过十多日功夫,原本珠圆玉润的杨妃已经消瘦了许多,而眉宇间的悲苦之色却不曾消去多少,纵然当日晋位太后的仪式上,唐离也不曾见过她的笑容。
实话实说,唐离没想到玄宗之死能然杨妃如此痛苦,贵妃娘娘的这种溢于言表的哀伤让唐离心头有一种微酸的同时,心底却也在无形中对杨妃更多了几分敬重与爱怜,这种说不清的感觉要比以前单纯的肉欲诱惑深沉的多了。
出了宜春院,唐离刚来到勤政务本楼前,正好就遇上手端着一副托盘的高奇。
“高公公,你现在可是勤政务本楼首领太监,有什么事还劳的你亲自动手”,听着唐离的玩笑话,穿着一身五品绯衣宫服的高奇笑着道:“陛下突然想吃酸梅羹,我怕那些小太监手笨,因就自己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