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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装剑鞘,黄桦饰马缨。但令家国重,岂吝此身轻!

“好一个‘但令家国重,岂吝此身轻’,就是这两句诗,朕才动了心意恕他在晋阳恣意妄为之罪。”回过神来的玄宗说了这么一句后,才淡淡一笑道:“据说,他当日离开凌州时合城百姓扶老携幼相送,还被几个当地的老头子凑着上演了一出‘脱靴遗爱’的好戏,他既不是地方官,在凌州又不过只有短短六日辰光,这脱的那门子靴,小的糊涂,那些老头子更是一塌糊涂!这还不算最离谱的,你看哥舒折子上写的,现在凌州居然有人提议要为他立生祠”,说到这里,玄宗自己都觉得好笑,“唐别情现在才多大,还没满十八吧!不满十八岁就立生祠,也不怕折了寿数?他这个年纪若真是立了生祠出来,那满朝文武的脸面还往那儿放?倒是哥舒翰还不糊涂,知道把这事写在密折里,要不然他那折子前脚到京,弹劾唐离的奏章怕是后脚就送到朕的案头上了,介时坐蜡的还是朕”。

“这又不是出自唐离的授意,他在凌州连命都不要了,搏下的难道只是自己的声名?他毕竟是代天子巡视的观风使,那凌州人赞他的时候还能少了你这个‘圣明’的陛下”,随手将折子放到一边儿,杨妃嗔怪的看着玄宗道:“听三郎这意思,唐离在凌州九死一生了一回,不仅没有赏,反而还要遭受训斥?”

“睿儿,这折子你不要动!”杨妃刚把奏章放下,一边听的心痒难耐的凉王便悄悄的自锦榻后溜到了另一边,趁着父皇跟贵妃说话的时机,小手悄悄向那本折子上摸去,结果,他这个小动作却被玄宗一言喝破。

木着脸收回手来,只是凉王眼神中却满是不甘,杨妃见状,笑着接了一句道:“这折子里又没有什么干碍,睿儿看看便又怎的”,口中说着,杨妃已随手将折子拿过塞到了小凉王手上。

见杨妃如此,满脸宠纵的玄宗无奈的一笑后,对正手捧着奏折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凉王道:“既如此你就看看,只一条,看过了任谁也不能说”。

“恩,恩”,口中答应,凉王鸡啄米般点着头的同时,已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奏章。

“平日除了你那些亲眷,爱妃可是从不替人说话的,为何对唐离独施青眼?”扭过头来,玄宗看着杨妃说完这句后,又自失的一笑道:“说来也怪,睿儿跟在我身边才多久,居然也对这个唐离兴味大的很。爱妃你有所不知,今天一早睿儿来给朕请安时,竟然要朕将唐离指给他做侍读。”

听玄宗说完第一句,杨妃还心中一跳,寻思着莫非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及至听到后面的话才放下心来,诧异的看了凉王一眼后道:“噢!还有此事?”

“你自问他便是”,闻言后杨妃见凉王正满脸紧张的看着密折,怕是连他们说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更不会回答。知道在这事上玄宗断不至于要骗自己,因抿唇一笑道:“这又什么好奇怪的?唐卿容貌,风仪,才学无一不出众,睿儿这个年纪正是思慕榜样的时候,对唐卿有兴趣也就不足为奇。至于他怎么听说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郎竟不知道民间关于唐离乃是我大唐第一才子的传言早已流进了宫?我听身边的小玉说,如今唐卿一进宫,满宫城的那些宫女们都没心思奉差,想凑着看看这第一才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那些个宫女都如此,睿儿如今天天跟着咱们,又是多听离辞的,有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奇怪的?”话说到这里,杨妃眼角一挑凉王道:“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怕是这本奏章看完,三郎想不答应他都不成了!只是……”。

玄宗含笑听杨妃说话,扭头见正读着奏章的小儿子满脸因激动而印的通红,乃也哈哈一笑道:“爱妃为何欲言又止?”

“唐卿毕竟是一榜状元,还是个五品的候爷。睿儿刚进封王爷不久,若真让唐卿做了睿儿的侍读,臣妾怕朝堂物议难平,只怕东宫也难心安!”毕竟是跟着玄宗十余年,杨妃这番话说的倒也是思虑周详。

听杨妃说到东宫,玄宗面色一冷的同时,倒也暗自点了点头,回头又看了凉王一眼后才道:“此事朕自有区处!”

杨妃闻言也不再问,只是心下不甘的她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道:“唐卿忠心于朝,在凌州时死生不顾,莫非这回了京陛下真是要做铁公鸡,一毛不赏。”

“赏!朕当初可没让去陇西!再则,你看看他在晋阳做的那些事,别的不说,单是挑起儒佛相争已是重罪,朕如今不罚他就是最大的赏。再说就算强自赏了他,爱妃那个干儿子岂能干休?想想他那死缠乱打的闹腾劲儿朕就头疼”,半真半假的说完这些,玄宗因又微微一叹道:“年不满十八已是五品候,国朝百年可曾有此先例?唐卿虽然忠心尽够,才学也佳,但年纪毕竟太轻了些,脾性度量都有待磨折。他这般年纪是能留给儿孙们当用的臣子,在朕手上擢拔的太快,一来儿孙们没了施恩的余地;于唐离自己而言,恐怕也非好事。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啊!”

玄宗这句话刚说完,就听暖阁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不片刻就见掀帘而进的唐离施了一礼后便向暖阁中侍侯的宫人吩咐道:“把火笼搬离陛下远些,暖阁上面的帷幄也都去了,这阁子中的炭气也太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