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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唐离越想的深就越是后怕,若非青儿今日提醒,依玉珠如此深沉的心思还真难说会发生什么事儿,若万一真有不忍言之事,其根子还都是自己当初的姑息之过。

那间硕大的书房内,玉珠正对着地图为逐渐完善的沙盘标注地名,丝毫不曾觉察唐离已到了门口处。

容颜本就出众的玉珠在专注中更有一份动人的美态,看着她,唐离还真是不愿相信这个年仅十六岁的丫头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心底暗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唐离突然大声道:“玉珠!”

“啊!”扭头转身,片刻之后玉珠的脸上已是如同刚才的青儿般惨白一片,而手中的地图也飘然落地……

……

轩车辚辚,唐离的情绪就跟天色一样灰暗无比,就如同他想不到玉珠的心思会如此深沉一样,他也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还是一个狠角儿,直到现在,唐离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玉珠反手自刺时解刀发出的森然白光及一地的鲜红,还有……还有那复杂莫名的眼神。

的确,唐离看出来了,他看出来了玉珠最后凝视他时,眼神儿所包含的深情与不舍,而这也正是他现在心情灰暗的根源。

或许唐离什么都不是,但在对家人上绝对算得是唐朝第一好男人。自宝珠姐妹进府,朝夕相处之下,于内心深处而言,唐离实在没把她们当下人看,尤其是玉珠,两人之间虽不曾真个销魂,却也有那么多耳鬓厮摩的体验,这是一个在他心中既有点儿象家人、又有点儿象情人的角色,而今她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引刀自戮,虽然在理智上唐离知道自己没错,但感情上的确很难接受。

轩车左穿右绕避开人群高峰来到朱雀门前,此时天色已黑,正有许多百姓借着千秋节金吾不禁的机会到皇城面圣,只是此时的朱雀门前,安排百姓进入的不仅有值守的羽林军,甚至还有京兆衙门的公人及太乐署小吏。

见是唐离到了,那小吏立即凑上前来道:“大人,京兆衙门及羽林军这位校尉都很给面子,一切都在按咱们的计划进行”。

置身于喧闹的人群,想着今天晚上布置已久的大手笔,唐离灰暗的情绪稍退,振奋着精神对那小吏道:“好,辛苦了,事后必有重赏!”

“横街承玉楼,万人朝天门”,唐时的皇帝并不象明清的君王们总是藏身深宫,自高祖定鼎、长安扩建完成以来,历任帝王们每逢年节时都会开放皇城允许百姓进入并面圣。而这面圣的地点就在宫城的正大门——承天门下。

承天门前是一个硕大的广场,虽然建设这个广场的初衷是为了内宫的安全,防止一旦变乱时有人借助皇城的房屋攀爬宫城、并借助皇城的高建筑向宫城放箭。但其客观上的确造就了同时代世界上最大的广场。而世界历史范围内在面积上能超越承天门广场的,要直到九百年后的十七世纪才在欧洲出现。

这个分割皇城与宫城的所在自然就成了天子接见万民最好的场所,而承天门城楼几经扩建之后也变的华丽硕大无比,每岁正元夜,天子多好召集妃子、近臣在此观灯饮宴,其规模可想而知。

唐离到时,承天门城楼上早已站满了人,花灯的照耀下玄宗六十四人的肩舆清晰可见,本来依他的品级只能由另一处登楼,跟其他那些小官儿一样在侧城楼上凑凑热闹,所幸太乐丞的身份使他得以避过这麻烦。

承天门城楼虽然大,此时也已有些拥挤,簇拥的中心自然就是玄宗的御辇,这其中也有一些人正俯着城向下探望,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今年承天门广场上的景象与往年截然不同,不仅人到的少了一些,而且也安静了许多,最奇怪的是这些来面圣的百姓就如同有人组织一样,松散的站着某种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