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离刚一坐下,杨妃便凑过了身子美目盼兮道:“给本宫说说,唐卿想到了什么好辞儿?”见唐离张口要说,她又凑近了些嗔怪道:“卿家身子就不能动一动?若是让三郎听了还有什么兴味儿?”
汉唐间宫禁本就不如明清间那般森严,此时面对自己喜欢的臣子,爱妃兴致高涨明显是为了自己的生日助兴,是以玄宗也并不生气。
向俯身靠来的杨妃凑了凑身子,看着眼前绝色娇颜上滑腻如凝脂的肌肤,唐离最先反应的却是鼻子,“这是中天竺来的苏莫檀香”,心下莫名起了这么个念头后,他才移开目光轻声说起贺辞来。
可巧不巧的是,唐离移开的目光却正正落在了对面的安禄山脸上,随即他就见到了胖子将军眼神儿中掩饰不住的妒恨之火。
对视着安禄山的双眼,一抹清浅的笑意在唐离的唇边如水莲花般逶迤盛开,而他这笑容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刺入了胖子将军心中,举樽猛灌了一口酒,唐离分明看到安禄山持樽的胖手上全无一丝血色。
最后一句贺辞说完,萦绕在苏莫檀香中的唐离向杨妃晶莹的耳轮中轻轻吹了口气,眼看安禄山全身一震,伪装尽去的露出凶相,唐离觉得当日花萼争辉楼受这胖子轻视而积下的那口恶气,至此终于吐了出来。
唐离这个动作让听完贺辞正欲离开身子的杨妃蓦然一顿,原本艳艳的脸色在这一瞬间竟似有百千万朵花一起开放,欲发的美艳不可方物,借着回身的机会向大胆的少年流过一个似喜似嗔的眼波,转过身子的杨妃起身捧起酒樽向玄宗盈盈下拜道:
为妾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别致的巧思、雅致的用词,这样天荒地老的祝词从最宠爱的妃子口中诵出,原本心情大好的玄宗闻言长笑起身与杨妃对饮一樽后,移前一步轻握着杨妃的手道:“得爱妃如此祝辞,朕今日再无所愿!”
恰在此时,唐离带着唇间淡淡的笑意向安禄山举樽邀饮道:“节帅将军,请!”
玄宗与贵妃当面,安禄山如何拒绝,大大的倒吸进一口初秋的凉气压抑住心火,脸上肥肉抖颤的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将杨妃牵着重回坐中,玄宗轻叹笑道:“今日宫里实在喧闹的不堪,待午间吉时一到,朕怕是要被闹昏头了,倒是现在偷得半日安闲与爱妃及两位爱卿在此把酒叙话来的惬意”,言至此处,他侧身间吩咐道:“来呀!把昨日那副画梅图呈上来”。
接画在手,玄宗边展开条幅边笑道:“把酒清谈不可无话引,今日咱们便以这副画为引如何?”
玄宗展卷之后,又两名侍侯的宫女接了过去在四人坐前展示,原本趺坐的唐离抬眼看去,只见这副卷轴乃是绘着两行梅花的群梅图,青山碧水之间有一处稚朴的庄园,天际半轮上弦月流出的月华如水一般洗过这充满野趣的院落,披洒在那两行梅树上,落下一地班驳的疏影……
此画用笔蕴籍、构图简练,其画中的疏朗淡远之意直欲透卷而出,诚然为大家手笔,正当唐离沉迷其中时,却听安禄山的声音传来道:“陛下拿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这画光用墨,连点儿颜色也没有,实在是太素了些,远没有道子先生的画来的好看。”
玄宗闻言,笑着说了一句:“你这胡儿”后,就不再继续开言,而将目光落在了唐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