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句话显然出乎李林甫意料之外。
“岳丈大人厚爱,小婿没齿难忘,只是依小婿想来,太子地位已然不稳,岳丈大人如今正身康体健,东宫之事徐徐图之未尝不可;再则,做官之事天赋与历练缺一不可,而历练犹为重要,小婿出身贫家,年纪又小,于宦海情状可谓一窍不通,纵然四五年间得岳丈大人照拂升至四品侍郎,也只恐名实不符,成不得什么气候,一遇风浪不免立现原形!;第三,岳丈大人在小婿身上如此花功夫,府内这些舅哥们且不说他,单是岳丈那些门生故旧又该怎么个想法?年刚过二十位居一部佐贰,别人纵然面上恭谨,心下毕竟还是不服的。最后,政事堂首辅虽然位极人臣,其实也最是个嫌疑之地,还请岳丈大人三思”,唐离于如此仓促之间能想到这四条理由,也真是殊为不易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惟唐离穿越前的后世人想当官,古代的这些士子们求官之心更烈,为一己私利也好,为一展胸中报复也好,对于这些士子们而言,几乎没有别的人生道路可以选择,做官是他们最大也是唯一的人生报复。正是在如此背景之下,李林甫见惯了那些跑官求官的,还真没想到面对如此花团锦绣般的前程居然会有人拒绝。
听闻这番言语,李林甫有刹那间的失神,片刻后看向唐离时,只见他面上神色平静,没有一丝虚推假让的做作。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李林甫微微一笑道:“能有这些见识,我以前倒还是小看了你。”
“起居八座,一呼百应,面对如此尊贵,小婿若说不想也是骗人的鬼话!无奈宦海险恶,这仕途发展便如负重登山一般,本就是抄了近路,更需一步步脚踏实地才走得安稳长远,否则一个不慎,怕不就摔倒了那万丈崖下落得个尸骨无存!”言至此处,唐离看了李林甫淡淡一笑后续道:“如今不说岳丈大人身子康健的紧,便是下面还有复道五叔忠心足用,又久经历练可掌大局,那儿就轮到小婿来出这个头,岳丈大人就不怕拔苗助长?”
李林甫花费偌大心思思量着如何为唐离铺路,不曾想最后却得了句“拔苗助长”,闻言顿了片刻才见他气笑交加道:“如此依贤婿说来,倒是某太心急了些?”
“诚然如是!”唐离快嘴接完,与李林甫相视之间,两人已是莞尔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李林甫移目将这小园环视了一遍后,才幽幽叹道:“自拜相之日老夫留了这么个荒园,除每岁布种时略做停留,也只在张九龄、裴耀卿、李适之三人罢相前来此小憩过半日,今日与阿离蛟儿在此一聚之后,此园也尽可封存无碍了!”
唐离听李林甫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将李亨做为此生最后一个敌人,因笑道:“张九龄一代人杰,裴耀卿多年苦修,便是李适之也是‘酒中八仙’,天下有数的名士。那李亨心性懦弱、刻薄寡恩,若非身份特殊,怕是给张相等人提鞋都不够的,那儿值得岳丈大人如此看重!”
“贤婿所言深合我心,说的好!”闻言,李林甫哈哈大笑着站起道:“来,阿离陪我手谈一局,以尽今日之会。”
“略观围棋,法于用兵,三尺之局,为战斗场。陈聚士卒,两敌相当,怯者无功,贪者先亡”,围棋亦称“弈”,相传初创于尧舜之时,而至魏晋六朝间最为繁荣,其时人好玄学清谈,以围棋变幻莫测,又甚玄妙,颇合文人雅趣,而称之为“手谈”,此后由隋入唐,至玄宗朝因天子雅好此戏,并于翰林院中特设棋待诏,遂更使弈棋之风盛于天下。
唐离于围棋只是堪堪将能布子,若论水平却诚然是个不如流,只是此时见李林甫高兴,倒也不忍扫了他的兴致。
随后两人依几对座,唐离见李林甫又是宫陛见,唐离闻言,忍不住说了声:“邪性!”但脚下却是不能耽福双方正式落子之后,初开始时他真是步步小心,一边将脑海中有关拈连进退的招数拼命回忆,谁知柱香功夫后,他才终于看得明白,原来自己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但这位老岳丈也不过刚刚只比自己强上那么一篾片儿,只是驾不住他下棋时的态度太过于认真,反倒是搭起了个大大吓唬人的架子。
知道了他的底细,唐离也就放下心来,两个臭棋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纠缠了近个多时辰方才结束,最终还是李林甫以十四目的微弱优势小胜一局。
正是在李林甫得意的笑声中,唐离携李腾蛟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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