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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与杨妃高兴要赏,倒正合了唐离心意,端起身前几上御酒献饮笑道:“臣谢过娘娘,如此就请娘娘为教坊司补充用度不足,并赐臣以教坊司全权。”

御前赐赏,唐离这要求着实古怪,杨妃吟吟笑问道:“教坊司用度不足?”这句话刚一出口,蓦然想到了生性至淡的王摩诘,久在深宫之中,她岂能不知其中的缘故,随即续道:“赐权?卿家身为太乐臣,何出此言?”

“教坊司人满为患,每年内库中拨出的钱粮仅够保命的人头费用,做不了其它事情,有钱好办事,臣这职司既是由娘娘向陛下举荐,娘娘总不能看着臣因缺钱被困死!”说话间微笑着看了玄宗一眼,唐离续道:“至于求赐全权,实因臣欲对宫中教坊司做一大变动,此事若无陛下及娘娘撑腰,定然万难成功。”

玄宗对杨妃宠幸之深可谓是举世皆知,安胡儿只所以能得玄宗如此信重,除了他那“军功”之外,更在于此人抓住形势,大大的讨好了杨妃,这一招儿甚至比直接讨好天子更为管用。适才见爱妃高兴,玄宗自在一边儿含笑而听,此时听到唐离要对教坊司做大变动,嗜好音律的他在一边接话问道:“唐卿怎么个变动法?”

“全盘的具体章程说来委实太过于繁琐,若是臣一一罗列、君前问答,不免辜负了今天春明湖的大好春光”,说话间唐离向杨柳环绕、水气朦胧的湖面瞥了一眼,“其实臣的想法概括而言不过是‘求新’二字罢了,总之要使陛下及娘娘能见到一些新奇东西才好。”

“求新”,口中说着这话,玄宗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上元节的那个夜晚,拂着下颌短须笑道:“唐卿莫非又要再现都阳侯府故事?”

玄宗这一说,三人都是会心一笑,唐离正要细细解说自己的一些打算,却听身边的杨妃脆声道:“唐卿的才华莫非三郎还信不过,咱们等着就是了!现在没得说这些糟蹋了好春光。”

杨妃此话一出,玄宗固然是点头应是,唐离也是心下大喜,听她这话中意思,分明是已经同意了自己所请,自王皇后去世之后,玄宗再不曾立皇后,宫中如今以杨妃的贵妃职分最高,内宫事物全由她一手管理。宫中教坊司自然也在她权限范围之内,有了这个话头,唐离不仅不担心钱的问题,更可放心做事。

随后唐离又陪着二人游湖,其间少不得要吟上两首诗词,玄宗自不待言,能诗善舞的杨妃也不是花瓶似人物,而唐离则胜在知识广博,三人这番游湖随意言笑,倒真有说不出的自在惬意。

如此直耽误了个多时辰,唐离才陛辞而出,重新回到了宫中教坊司。

虽然是间隔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等唐离回到宫中教坊司的办事衙门时,手下那干小吏却没一人敢走,都还在安坐等候。

“让诸位久等了!今日找大家来,原本就是想议议宫中教坊司之事,刚才得了旨意,近日内库会为宫中教坊司增拨钱粮,有了陛下及娘娘对咱们教坊司的爱重,咱们更该群策群力弄出点响动来,如此一则是为天家效力,再则下次再向内库伸手时也好张口。”唐离笑着拱手走进厅中,开口的第一句话顿时就使这些精神振奋起来。

在坐的这些小吏,除了那王主事以外,官不过八九品,本来官小俸禄低,又是隶属太晟府这清水衙门,以前倒还好些,虽然不如六部能捞到肥厚油水儿,好歹也能整上几个贴补下家用,只是自打王维兼任太乐臣以来,从内库一分多余的钱都要不到,他们的日子也就越过越紧巴。在属下们看来,但凡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官员才是好官,否则纵然再大的声名也是不济事儿。前时听说新科状元、宰相爱婿将接任太乐臣,这些人心底都是窃喜不已,只是后来从王主事那儿传回的消息又让他们心里一凉,连带着此次来会议时也是意兴怏怏。

孰知这位新任上官第一次召集会议,就带来这样一个好消息,使他们如何不喜?唐离话刚一说完,这些人久坐而沉闷的脸上都焕发出粲然光彩,如此气氛下再听到最后那句,一时满堂笑声如潮。

见会议堂中气氛良好,唐离索性也不再坐,待声音稍歇之后,笑着一挥手道:“时间已近午时,今个儿我在别情楼宴客,诸位连同你们的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上官新上任请下属吃饭,此事着实少有,而这种宴饮还要带着家人,更是前所未闻。堂中正自兴奋的小吏们闻言一愣后,口中连称不敢,乱糟糟都说:“如何能让大人破费,自然该下官们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