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朱祁镇那依旧显得极为熟悉的身影,现如今哪怕是远隔里许,那种沉重的压迫力,却如洪如涛,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说不出话的错觉。
看着他那远比朱祁钰高大魁梧的身坯,不禁让王诚想起了那个已经被埋没在记忆深处的尘埃下,那个充满了铁血与刚强的孤傲身影,那个身影,是属于朱棣,那功武勋赫赫,天下既敬又惧的太宗皇帝的。
两个身影,如今,居然在王诚的视线里,开始重叠,渐渐地合拢在了一起。而王诚的脸色,亦愈加地苍白惨人。
“陛下,看样子,京师并不欢迎您归来。这里乃是城上重炮的火力范围,陛下您是不是先移驾退后,待为臣先去叫门。”孙之瑞纵马到得那朱祁镇的身边,手搭凉棚打量着那满而士卒,戒备森严的城头,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转过了头来朝着朱祁镇恭敬地道。
“没有必要,朕是大明的太上皇,莫非,他们敢向朕妄动刀兵不成?”朱祁镇不禁冷笑着摇了摇头,看了那孙之瑞一眼,却没有让他去叫门,而是转过了头来,朝着身后边沉声喝道:“江淮!”
“微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身后边的侍卫之中一名剽悍精壮的侍卫越众而出,纵马至朱祁镇的身前,在马背上朝着朱祁镇抱拳躬身为礼。
朱祁镇冲江淮微微颔首之后吩咐道:“你到城下,问问都有谁在上面,顺便告诉城头之上的诸人,朕今日,是来向宗庙献俘祭祀的,让他们,给朕把城门打开。”
“微臣遵旨!”江淮也不多言,领了旨意之后,拨转了马头一阵暴喝,纵马朝着那德胜门城门下疾驰而去,看着他那矫健的身影,朱祁镇徐徐地吸了一口寒凉的深秋气息,自己与朱祁钰之间的一切,都将会在今天,做出一个了断。
而大明的未来,也将会在今天,改变方向,迈向一个全新而未知,但是,必将光明的未来。
江淮纵马扬鞭,朝着那巍峨高耸,看似坚不可摧的京师城墙疾驰而去。看着这熟悉的京师城墙,他的表情亦不由得发生了一些变化,露出了几丝怀念,还有期盼。
他原本是一名京师大营的军卒,在土木堡之战后,因为受伤,而为瓦剌人所俘,此刻的两三个月,是一种令人不愿意再去回味的死亡不知的囚俘生涯,而之后,他被卖给了一个草原部落小酋长,成为了他的奴隶。
干得比牛还累,却吃得比狗还少,身上的军服早已破烂,只能在外面,披上一件粗糙的毡布来遮风挡雨,就当他以为自己既然埋骨在这片充满了绝望的地域时,那位所谓的主人,草原部落小酋长,欣喜地从一个人手里边接过了数倍于购买自己所花的金钱,把自己扔给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蒙古人打扮的蒙古人,可是,他却说着一口流利无比的汉话,甚至是地道的官话,当他告诉了自己,他叫哈铭,是上皇陛下身边的人,奉了上皇陛下的旨意,前来赎买他们这些被贩卖给草原诸部的大明战俘。
当听到了这句话,原本以为,自己将会陷入另外一场苦难的江淮再也忍耐不住,当场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躺在那板车上,听着身边另外几名同样被赎回的战俘的讲述,江淮终于明白了,自己等人,之所以能够离逃这样可怕的命运,全是因为同样被俘的太上皇陛下地全力周旋,方使得他们,得以被赎回,而且,将会被释放,回归故土。
而静养了月余总算是恢复了身体的江淮并没有离开,而是主动地提出来,愿意继续留在草原之上,留在朱祁镇这位被俘太上皇的身边,最终江淮成为了朱祁镇身边的一名心腹侍卫,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