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的时间转瞬即到,还没等宇文至啰里啰嗦地把事情托付完,黑暗的甬道里已经响起了孙捕头那令人厌恶的声音,“表弟,时间到了。赶紧出来吧。别给大伙添麻烦!”
“知道了!”王洵快速答应,伸手按了按宇文至的肩膀,“老实在这里呆着吧,你个蠢猪。看你能倔到几时!”
“我没做过,我冤枉!”宇文至梗着脖子哭喊,一半是假装,另外一半却是发自肺腑。
大伙不再理他,跟在孙捕头身后走出了监牢。拐到僻静之处,王洵将自己贴身荷包掏出来,将里边剩下的几锭平素用来应急的小元宝和所有铜钱一股脑倒出,硬塞进了孙捕头的衣袖里,“今天的事情劳烦表哥费心了。我那朋友是跟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铁哥们,还请表哥跟衙门里的弟兄们说一说,这几天让他少吃点儿苦头。眼下他们宇文家虽然败落了,却是树大根深。只要诸位能保得他平安,日后宇文家少不了会再补一份厚礼!”
“好说,好说!我一会儿就跟牢头打招呼,让他给你那朋友换个雅间!”孙仁宇眉开眼笑,点头不止。心道还是京城的捕头油水厚,才一桩案子,就是几十两银子的进项。这样的案子若是能多接几桩,老子一年后就可以在郊外置办庄子了。
“若是你家大人非要用刑,也请掌刑的弟兄们高抬贵手。若是给他治伤的汤药钱不够,我等随时还可以再补!”雷万春从后边跟上来,淡淡地补上了一句。
这人是个行家!孙仁宇警觉地回头。衙门里打板子轻重有别,同样四十大板,可以把人活活打死,可以让人终生残废,但也可以让人打完了不用搀扶就爬起来,活蹦乱跳的自己走回牢房去。这一点王洵不知情,因此只能笼统地拜托孙仁宇对宇文至多加照顾。雷万春却一句话戳到点子上,让人不敢随便糊弄。
见孙仁宇脸色不对,雷万春笑了笑,继续说道:“孙老哥是个明白人,有些话我就不绕弯子了。只请老哥跟衙门里的诸位朋友知会一声,千万别受人诱惑,做出什么短视的勾当来。否则,即便宇文家不出头,我老雷也不会放过下手之人!”
说罢,抬脚往地上用力一顿。登时,将铺地青石顿得四分五裂。
孙仁宇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信口打包票了。双手冲雷万春作了个揖,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位老哥,有小侯爷的面子在,能行的方便,我们肯定一点儿不少地行给你牢里那位朋友。可是,您老不知,这件案子是上头压下来的,我们这里未必能罩得了你那朋友几天。他还好了,身上没了爵位,归咱们万年县审理。其他几个头上还顶着世袭爵位的,昨天下午,刚一到案,就被大理寺给提了去。据说连夜开审,整个给折腾的没了人样。连小时候在骊山温泉偷看亲姐姐洗澡的事情都给招出来了!”(注1)
“嘶!”王洵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不也是才知道么?小侯爷,我就一个衙门里挑酸泔水的,消息哪可能太灵通!”孙仁宇苦着脸作揖,唯恐王洵将刚才给自己的赏赐再讨还回去。
好在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看上去比王洵和络腮胡子大汉多少明白些事理,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别难为孙捕头了。这事儿的确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孙捕头,我们不求你别的,能保证宇文兄弟不死在你万年县大牢里就行。至于日后他被押到哪儿,我们再重新想办法!”
“唉唉,一定,一定!”刚才还于肚子里对张巡腹诽不已的孙捕头如蒙大赦般,冲着对方连连作揖。“这位大哥放心好了,有我在,保证不让宇文兄弟在万年县衙门里再吃苦头!”
“那就有劳孙捕头了!”张巡拱手相还,礼数一丝不苟。
“不敢,不敢!”见张巡在盛怒之下,说话做事犹自保持着清晰的条理,孙捕头更是不敢小瞧了他。赌咒发誓,会尽自己所能护得宇文至在万年县衙内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