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见一向从容优雅的陈操之在他面前失态落泪,赶忙安慰道:“子重不必悲伤,桓公岂会坐视三吴门阀陆氏成为国戚,南渡大族也不肯答应啊,据闻崇德太后亦对皇帝表明了态度,不准纳陆氏女入宫,子重且宽心。”
陈操之也有心乱的时候,此时恨不得背生双翼,一夜飞回江东,他的落泪不是软弱,他是怜惜葳蕤,这样的深情女子谁能辜负?
因燕国侍中皇甫真要同行去建康,少不得要准备一番,陈操之虽然归心似箭,也只能等待。
七月二十六日辰时,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持节辞别燕帝慕容暐,带着五十名随从,与陈操之、袁宏等人一道离了邺都,向江东进发。
太宰慕容恪、尚书令阳骛率燕国众官在漳水北岸设帐置酒,为皇甫真、陈操之、袁宏饯行,慕容恪以私人名义送了陈操之鲜卑人独有的北珠一百颗、紫貂皮二十件、雌雄白隼一对、龙城名马一匹,作为酬谢陈操之为他治病的礼物,陈操之一一笑纳,回赠慕容恪折扇一把,那折扇正面绘有嵇康行散图、背面书有阮籍的《发散赋》,正合慕容恪心意。
漳河上有一座浮桥,由一百条木船连结而成,以大缆维舟,两端各用八只大铁牛固定,铁牛埋在地下,只露出弯弯牛角的脑袋。
陈操之、袁宏、皇甫真辞别了慕容恪诸人,牵马经浮桥过漳水,此时已是午后,皇甫真道:“陈洗马、袁参军入伍,我等赶到安阳歇夜。”
大道转折,绕过一片柳林,陡见一队头裹红巾、胯下胭脂马的女武士拦在路中间,这队胭脂武士两边一分,一骑冲出,正是金发碧眸的凤凰儿慕容冲。
第五十一章 射马
八岁的燕国中山王慕容冲头戴束发金冠,身披绛衣玄甲,按辔端坐在通体雪白的玉骢马上,雪白的小脸绷着,蓝幽幽的双眸死死盯着陈操之,全无往日对陈操之的善意,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
皇甫真不知慕容冲为何拦路,催马上前,执缰拱手道:“中山王殿下在此畋猎吗?”
皇甫真官居侍中、光禄大夫,乃是燕朝重臣,太宰慕容恪对其都是敬重有加,但慕容冲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是瞪着陈操之,冷冷道:“陈操之,你就这样走了!”
陈操之催马上前几步,施礼道:“在下前日向殿下辞行,殿下不肯见,只好以书帖呈交殿下——”
“你欺人太甚!”慕容冲不等陈操之把话说完就锐声大叫起来:“你说了要娶我姐姐,邺城百姓都知道这件事,你现在却一走了之,置我姐姐于何地!”
慕容冲小脸通红,显然气愤已极,他本来是觉得陈操之这人不错,有才有貌,又送了他一匹本就属于他的马,所以好心要促成陈操之与他姐姐慕容钦忱的姻缘,为此,慕容冲可谓是处心积虑,他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很有智谋的样子,得知母后和舅舅可足浑翼有意把他姐姐下嫁陈操之,慕容冲快活极了,大功告成一般,兴冲冲去告诉姐姐慕容钦忱,慕容钦忱嗔怪他胡说,脸却一下子就红了,浅碧眸子闪闪璀璨,似有心底的喜意往外冒,慕容冲就知道姐姐是很愿意的,便笑嘻嘻向姐姐邀功讨赏,姐姐作势要打他,却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脸——
面对凤凰儿慕容冲的质问,陈操之很是无奈,他何曾答应要过娶清河公主慕容钦忱,那夜在上庸王府慕容评提起清河公主下嫁于他之事,当时他为了脱身大计,并未拒绝得很干脆,但哪里又答应过什么,也许在慕容冲、甚至鲜卑皇室看来,清河公主下嫁,只有失心疯的人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