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盛道:“阿兄不是一向不喜人服五石散吗?”
陈操之道:“昔年医圣张仲景制五石散,乃是为治病用,不料何晏、王弼之徒却服食以为常,而且五石散用药昂贵,一剂至数千钱,寻常人家服散岂有不破家的!”
一名沈氏私兵道:“只要能让我家少主人痊愈,五石散再昂贵也无妨,只是听说服食五石散不当会丧命,这个这个——”
陈操之道:“我这五石散是经吾师稚川先生精心改制的,去除了张仲景原方的燥热之毒,可以久服。”即吩咐黄小统从车里取出一剂五石散,以冷酒灌入沈赤黔口里,那沈赤黔呛了几下,抽搐强直的手足慢慢缓和下来,陈操之在他耳边低语道:“赤黔辛苦。”
沈赤黔低应道:“算不得什么。”慢慢睁开眼睛,很快就站起身来,行若无事一般。
陈操之叮嘱道:“赤黔,你此后三年,切勿独自在山间或水边行走,不然一旦病发,掉入山崖或溺于水中岂不是危哉!痫疾是先天病症,无法治愈。但常服五石散,三年后可不再复发,只是这五石散你得服食一辈子了。”
慕容德、慕容令叔侄冷眼旁观,对陈操之的医术暗暗称奇。
……
陈操之在巩县署舍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慕容恪,慕容恪竟然比冉盛还高大,差不多是后世两米左右的巨人,只是与匀称健壮的冉盛相比,四十开外的慕容恪显得消瘦,精气神有些不佳,论文武全才,慕容恪犹在慕容垂之上。史载其军旅之时,亦手不释卷,个人品性亦无可挑剔,可以说若非慕容恪早死,王猛根本灭不了燕国,苻坚还数次屯兵陕县,防备慕容恪西侵,取的是守势,三年前慕容儁的死讯传至江东,东晋朝野认为中原可图也,建议北伐燕国,桓温却说:“慕容恪尚存,所忧方为大耳!”所以桓温的第三次北伐就是选在慕容恪去世后才进行的,未想枋头重挫于慕容垂之手——
在陈操之眼里,慕容恪虽然用兵如神,但基本上可以认为是日薄西山了,并不构成强大威胁,世有陈操之,晋史已改变,但慕容恪的夭寿不能变,如果可能的话,慕容恪还应早夭两年——
当晚,慕容恪在巩县署舍设宴款待陈操之、席宝诸人,席间也无他话,只是劝酒,夜深而散。
次日上午,慕容恪命慕容令单请陈操之去相见,慕容恪踞坐胡床,手执一卷《左氏春秋》,对陈操之道:“陈使臣江左俊才,名传北国,十六岁时就曾在扬州中正考核中让庾希吐血发狂,呵呵,庾希也是易学名家,由此可见陈使臣易学造诣之深,本王想请教陈使臣一事,晋之五行次为金德,我大燕据有中原,承晋为水德如何?”
慕容恪此问是对陈操之的严重考验,这分明是不把东晋朝廷放在眼里,陈操之若只顾气节勃然大怒发作起来,那就是不智,毕竟这里可是燕国的地盘,若曲意回答,那又被慕容恪所轻——
陈操之心道:“慕容恪阴险得很哪,一见面就这么刁难我,看来我的五石散准备得很有必要。”当下一展折扇,风度翩翩的嵇康在行散,说道:“晋室固然衰微,但宗庙社稷尚存,犹据江东、淮南九州之地,燕国如何承继晋之五行?太原王何日挥军南下、立马吴山,那时才可承晋之五行。”
慕容恪暗暗点头,这个陈操之果然不凡,不卑不亢,言辞犀利。
慕容恪不理会陈操之言语里的讥讽,笑道:“既如此,我大燕应如何定五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