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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我闻燕之王迹始自于震,《周易》有云‘震为青龙’,燕前都为龙城,龙为木德,岂非幽契之符?且石赵有中原,其都为邺,今皆为燕所有,赵为水德,燕承赵之水德为木德,此非天命乎!”心里道:“石赵和慕容燕都是短命朝代,且让你们承继去。”

慕容恪细思陈操之所言,却觉句句在理,非通晓易理者不能言此,肃然起敬道:“陈使臣果然大才,慕容恪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陈使臣见谅。”

慕容恪倒是很有雅量,一副知错能改、礼贤下士的样子,陈操之却不为所动,心道:“现在该给你下点药了。”谦虚道:“大王过奖了,若大王垂怜,肯放我等归国,则幸甚。”

慕容恪微笑道:“天幸陈使臣至此,恪正要多多请教,岂肯轻易让两位使臣归去!”

陈操之墨眉微皱,心道:“段钊受命去邺城教授的童谣应该传唱开了,燕国召慕容恪回都的诏旨也该快到了吧?我前日派去邺城的两名精悍军士也应该悄然渡过黄河了吧,待苻坚发现关于他身世的谣言自邺城起,自会恨极了慕容氏,秦、燕交兵在所难免,那时我应该可以从容脱身了。”又想:“我自北来,可谓权变假谲、机关算尽啊,巧者劳而智者忧,我何时能归江南?”

第二十七章 童谣显威

史评慕容恪能虚襟待物,咨询善道,量才处任,使人不逾位,因为陈操之是晋使,又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慕容恪心有疑虑,所以出言试探陈操之,看陈操之如何应对,待发觉陈操之的确名不虚传、胸有锦绣,慕容恪当即改颜相向,对陈操之甚是礼敬,二人既论经史,亦谈时务,越谈越融会,期间慕容德进来将一封信呈给慕容恪,慕容恪就在陈操之面前展信观看,这是燕国派在长安的细作传回的晋使陈操之在秦国的相关消息,苻坚、王猛都想留陈操之在长安,陈操之坚决不肯——

慕容恪阅信时,慕容德与陈操之交谈,问其弟子沈赤黔病情如何了?陈操之道:“痫疾乃终生不愈之疾,赤黔必须常年服五石散,经吾师稚川先生改良的五石散别无后患,只是服散后不能食热食,要饮冷酒,喜动不喜静,这或许是一弊。”

慕容德笑道:“五石散价值不菲,这对贫寒之家固然难以承受,但吴兴沈氏乃江左富豪,岂在乎此哉!”

陈操之道:“说起此事,在下想起一件趣闻,南渡世家服散者众,贵臣豪族多服石药,皆称石发,需行散,乃有病热者、非富贵者,亦云服石发热,时人多嫌其诈作富贵体,有一人于建康清溪门前卧,宛转称热,要人竞看,同伴怪之,报曰:‘我石发。’同伴人曰:‘君何时服石,今得石发?’曰:‘我昨市米中有石,食之今发’。”

慕容德拊掌大笑,慕容恪亦笑,收起信件,说道:“吴人服散之风如此之盛!”

陈操之道:“石赵乱世前,中原不也流行服散吗,如崔氏、裴氏这些中原大族至今也是服散的吧。”

崔氏、裴氏、杜氏、韦氏是留在中原没有南渡的世家大族,慕容氏族对这些汉人大族刻意拉拢,以宗室贵女与这些汉人大族联姻,鲜卑贵族也以衣汉服、说汉语为荣,五十年后的北魏拓拔氏更是禁鲜卑语,一切照搬汉人制度,连鲜卑姓氏也改成汉人姓氏,全盘汉化,可见鲜卑人在文化上对汉人有强烈的自卑感——

慕容恪点头道:“今之邺城,不但有汉人服散,胡人服散者亦不少,据闻服散后有爽然自忘、飘飘欲仙之感,但五石散能治痫疾,这倒是闻所未闻。”

陈操之淡然道:“五石散本是治伤寒之散剂,不但可治伤寒,对诸多杂症皆有奇效,今人服散,舍本逐末、图虚名耳。”

慕容德便道:“陈洗马师承葛仙师,医术精湛,我四兄近日旧疮复发,身体不佳,若陈洗马肯出手诊治,将酬以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