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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上的陈操之看到小婢呈上的回文诗织锦,就知道他又占便宜了,这方织锦上的回文诗他前日就蒙苏骐赠送,“——露贯殊,纫为襦。云裁衣,烂光辉,是耶非,孰辨之。六月桑,吐蚕丝,冬之蕙,茁新枝——”陈操之已先揣摩多时矣,待墨浓,便提起紫毫笔以俊逸秀拔的《张翰帖》式行书,按正读、反读、横读、斜读之法,在纸上一气呵成写出了十五首诗,分别是四首四言、六首五言和五首七言诗。

窦滔还在对着那方织锦左看右看、无从下手,陈操之就已经将写出的十五首诗命小僮呈给苏道质,苏道质匆匆一览,称赞陈操之的书法,即命小婢将此诗笺送去给若兰小娘子观览。

侧厅的苏蕙接过陈操之所书的诗笺,只看得一眼,心头震撼,执诗笺的双手都微微发起颤来,嗯,字如其人,清逸峭拔,温润俊雅之气透纸而出,至于上面的诗句,她自然是极熟悉的,不知为何满腹哀愁,心里幽幽一叹:“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突然开声道:“陈使君胜出。”

那窦滔尚未交卷,这苏小娘子便判陈操之胜出,可谓性急。

第八章 杳然风中笛

那一声“陈使君胜出”的少女清脆娇音,让窦滔羞愤交加,再也无颜呆下去,愤然掷笔于地,朝苏道质一拱手,说声:“苏郎主,在下告辞,承蒙款待,感激之至。”言罢,拂袖而出,回坞壁客舍,收拾行装——

苏骐代父送客,送窦滔及其十余名仆从出了苏家堡,看着他们往西北方打马而去。

陈操之与冉盛、沈赤黔登上苏家堡西面角楼,平畴旷野,一望无垠,窦滔一行十余人骑马行了好一会犹在众人视野内——

冉盛压低声音道:“阿兄,我领数人赶上去……可好?”

陈操之明白冉盛的意思,他与窦滔辩论之语似乎不应让窦滔带回氐秦,所以冉盛想带上一队军士精锐悄悄蹑踪跟随,乘夜击杀之——

陈操之摇头道:“不必,此人回秦,即便在王猛面前复述我之言,我亦不惧,而且此子性矫,遭此挫折定然深以为耻,回秦复命只会说我挟势逼人,而不会细说辩难失败的经过——由他去吧,毕竟我们此行是去向氐秦议和的。”

冉盛一点头,不再多言。

陈操之眼望青天绿野,心道:“王猛欲离间、招揽淮北诸流民宗部,苏家堡应该只是其一,窦滔虽离去,想必还有其他氐秦密使犹在淮北游说,此事我要速向有司禀明,莫让王猛之计得逞。”又想:“豫州刺史袁真与桓公不睦,我若向袁真禀报此事,会被他讥为邀功,而且寿春离此较远,往来误事——”

思谋间,陈操之忽想起谢道韫曾对他说起的一人,此人姓高名柔,原是谢道韫的从伯父谢尚的幕僚参军,通晓兵略,颇得谢尚器重,谢尚殁后,高柔又为谢万的部属,谢万兵败寿春被贬为庶人,高柔亦受牵连。从新蔡太守被贬为颖川郡丞,高柔与陈郡谢氏关系密切,虽遭贬谪,但与谢安、谢万常有书信往还,两月前颖川太守李福兵败悬瓠、战死,桓温为培植豫州势力对抗袁真,表奏高柔继任颖川太守,这也是为了拉拢陈郡谢氏——

陈操之打定主意,即回客舍给高柔写信,说明氐秦招揽准北流民的用心,请高太守留意那些可能离叛的流民宗部,妥加安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