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伯一呆,愕然看向庆忌,却见庆忌匆匆打开礼单,再度仔细看了看,不禁纵声大笑,宗伯大人瞠目以对,不知叔氏送了什么礼物竟如此合大王心意。
可……不管什么礼物,堂堂吴国大王,在贺客云集,群臣济济的场合里也该矜持一点呀,宗伯正要上前提醒,却见庆忌眉飞色舞地道:“叔氏所赠六百家奴,内有一人名少正卯者,速速上前见过寡人。”
宗伯闻声止步,讶然向下望去,旁边的鲁国送亲使微微一愕,连忙答应一声,站在阶前高声吩咐,片刻工夫,叔氏家奴队列中走出一人,神情怔忡,迟疑向前,不知吴王庆忌独独把他一个家奴唤出来是何用意。
庆忌一眼望去,看清了少正卯的模样,心下为之唏嘘不已。
记得两年前他离开费城往卫国去时,先去曲阜向季孙意如、阳虎等人道别,当时曾在曲阜东城梨园看少正卯与孔丘辩法,那时的少正卯何等意气飞扬?颀长的身材,一袭青色深衣,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唇边带笑旭如春风,俨然一俊朗男子。而今再看他,腰背有些佝偻,两鬓已染白霜,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几许,才不过四十出头的人,如今看来倒似五六十岁一般。
“卑……奴少正……卯,参见……”
少正卯艰涩地说着,正要在长阶下叩头,庆忌已疾步上前,降阶相迎,一把拦住他,架住他双臂紧紧摇了摇,喜形于色地道:“寡人盼少正之来吴国,已是望眼欲穿了。今日寡人聘妃,已是大喜,得见大夫,更是喜上加喜呀。”
少正卯惶恐道:“大王,少正卯只是叔氏一家奴,不敢当大王如此称呼。”
“嗳,鲁人有眼无珠,把大夫干城之才做了卑贱的家奴,在寡人眼中,大夫却是柱国栋梁。寡人求贤若渴,久慕大夫之名,只惜大夫在鲁国做官,不能为寡人所用,今鲁人弃大夫如蔽履,寡人却视大夫如珠似宝,今既得大夫,安能使明珠继续蒙尘?”
“大……大王……”少正卯又惊又喜,脸孔涨的通红,嘴唇颤抖,口不能言,两行热泪已奔涌而出。
远远众人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只见庆忌满脸欣然,只低低数言,那少正卯便泪如泉涌,神情难以自制,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卫国的使节是弥子瑕,故友到来,方才在殿上相见时,庆忌便欣然降阶与他把臂攀谈,丝毫不介意他是卫侯男宠的身份,令得群臣贺使为之侧目。此时又见庆忌对这鲁人男子的礼敬亲热,弥子暇身后的几名属官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卫国行人甘羊捻着胡须,对身旁同僚午风低语道:“难怪君上派弥暇出使吴国,嘿嘿,君上也真舍得,原来是投吴王之所好,这吴王是个只喜欢男人的……”
午风不以为然地道:“胡扯,这鲁人也太老了点吧,还佝偻个背,论姿色哪里及得上子暇半分妖娆……”
“人各有所好焉……”
一旁年纪较长的人捋须道:“甘羊此说确实荒唐。”
“怎么荒唐了?方才在殿上,吴王庆忌独对我卫国使臣弥暇青睐有加,现在和一个鲁国家奴也是这样,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老者自信满满地道:“老弟,你的阅历还嫌浅薄了些,老夫识人多矣,一双慧眼如炬,依老夫看来,若说吴王是个只喜欢男子的,我是怎么都不信的,便是喜欢,他也是男人女人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