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降临,将尸横遍野的空旷草地隐藏在夜色当中。乌云遮月,下起了淋沥细雨,伍员军中营灯高挂,吊斗声声,一队队巡弋士兵身披蓑衣,往来巡视不断。
是夜,庆忌果然趁雨来袭,伍子胥本是合衣而睡,听到喊杀声,披甲出帐观看,见左首权邑军队营盘处杀声震天,营火通明,稍顷,有人匆匆奔来禀报,伍子胥听了战报,白眉不由一皱,说道:“只袭左翼一路,且人数有限?怎会如此……,命令右翼守将,按兵不动,严防偷袭,左翼组织反扑,务必打退庆忌的进攻。”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左翼的厮杀声渐渐趋弱,又过不久,右翼营中又受偷袭,来敌还是不多,进攻也不猛烈,只在营外击鼓骚扰,如是者两三次,伍子胥心中了然,不由冷笑道:“来啊,吩咐下去,今夜三军须得枕戈以待,严加戒备。庆忌此举,既是疲兵之计,又是疑兵之计,所谓来袭,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他真正的进攻,必是放在后半夜甚或天明无疑!”
伍子胥军中将领大多是有多年战阵经验的将领,对伍子胥的判断深以为然,于是纷纷领命,匆匆下去安排,到得半夜,雨水渐渐停了,庆忌一方的骚扰偷袭也已全部停止,伍子胥三军戒备,及至天明,庆忌一方却仍毫无动静。
及得天色大明,伍子胥登高一望,只见山头庆忌的大旗犹在风中飘扬,远远看去,影影绰绰可见庆忌士兵立在山腰、山巅险要处警戒,伍子胥蹙眉沉思,反复思量,不解昨夜庆忌骚扰营寨的真正用意,“难道……他的目的如此简单,只为疲我军兵?”
这时,副将匆匆走来报告:“相国大人,庆忌军中再无进袭,是否可撤除戒备,令三军埋锅造反,再集结与敌一战?”
伍子胥在瞭望台上踱了一阵儿,低头望着台边一洼积水,水中倒影是湛蓝的天空和白云,清晰如镜。副将站在台前静静等候,伍子胥低头沉思一会儿,忽地霍然抬头,白眉一轩道:“不!令左右两翼,立即组织人马攻山!我要看看,庆忌小儿到底在搞什么鬼!”
“诺!”副将领命走下,片刻功夫,旗号挥动,左右两翼前锋阵营应旗,随即人喊马嘶,两哨人马分别出营,对庆忌占据的左右山峰做试探性进攻。
不料此番进攻,两哨人马攻至山下,却仍无人阻挡,他们生怕中计,立即停止进攻,匆匆观望一番,使人回报伍子胥,伍子胥闻言也是一阵错愕,如此蹊跷的情况实在令人难以做出判断,他急忙令探马斥侯冒险上山探听动静,等那炮灰探马壮着胆子一路战战兢兢地爬到山上,却见两座山峰上的庆忌大寨早已人去寨空,大旗仍然矗立在山头,那站岗的士兵都是扎的草人穿了军服所扮,两座山上空无一人,倒是因雨后地面松软,留下许多杂乱脚印,看那脚印,都是沿着山路撤向后方的。
伍子胥及至手下诸将闻听这个消息不由面面相觑,原来庆忌昨夜袭营既不是疲兵之计,亦不是疑兵之计,倒是为了他撤兵施放烟幕,庆忌趁夜转移,玩了这么一出空营计,他的目的何在,他的人去了哪里?
第201章 铜墙铁壁
伍子胥见两座山峰上的敌军趁夜尽数撤走,便知情形不妙,为谨慎起见,他仍使人先控制了左右山峰,然后才引大军穿谷而行赶到‘那处城’,‘那处城’居民不需攻打,便启城门相迎,有城中年高望重者被人搀着颤巍巍赶来见伍子胥,并呈上庆忌书信一封。
伍子胥看罢书信忙使人疾驰百津渡探听动静,那里只余一座空营,庆忌大军果然不知去向,伍子胥再不敢迟疑,立即全速返回郢都报与姬光,姬光闻讯大惊。伍子胥与伯噽仔细计算了一番,因大江曲折,路途多有反复,所以庆忌虽走水路,并不会比他们预设的陆路行军路线更快,虽然庆忌早走了一日,但是取水路去吴国,比他陆路行动还要晚上三五日。
得出了这个结论,姬光方稍稍安心,他随即下令征调楚人的一切骡马牛车,大军东行回国。临走又一把火烧毁了早被他劫掠一空的郢都王宫。待费无极寻到了楚王,护拥着楚王同路返回,大军浩浩荡荡赶到郢都时,庆忌军与吴军早已沿水陆两路赛跑般赶向吴国,郢都城中原来王宫的位置只余一片烧成废墟的残垣断壁。
楚人西北边军正与秦军配合,力战晋国南下的大军。而楚人南方三苗诸部落,乃至原本臣服于楚国的一些小伯国也正蠢蠢欲动,郢都又被洗劫一空,楚国元气大伤,正急需稳定国内,如此情形下,势必不能多方作战,于是刚刚回到郢都的小楚王与群臣便得面临一个先择:是召集起来的勤王之军是随吴军南下,利用庆忌与姬光争夺王位殊死一战的机会趁机歼灭姬光军队,还是留下拱卫都城的军队后,把其余人马一分为二,一部分派去弹压三苗部落和有反心的小伯国,另一部分派去增援西北边军,把晋人打回老家去。
讨论结果惊人的一致,几乎所有的公卿大臣都选择了第二条路。理由是相对于晋国的强大,吴人不过是巨象脚下的一头狼,狼能叼走一块肉,这巨象却能踏平楚国江山,如果晋人打败秦人,齐晋联军南下,整个天下局势必然改变,楚国亡国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