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走进房中时,迎面便是一股令人屏息的浓郁草药味,陈长卿倚在被上,端着一碗药正在徐徐地啜饮,陈长卿本是淡淡静静的一副表情,见了庆忌后微微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将药碗放在榻边,挣扎着想要坐起,庆忌连忙上前按住,说道:“不必拘礼,陈兄好生躺着便是。”
陈长卿歉然笑道:“多谢管事救命之恩,长卿有伤在身,不能大礼谢过,阳管事恕罪。”
“陈兄不要客气,在下只是……”庆忌扶住他,环顾四周,但见房中混乱肮脏,不禁皱起了眉头,恼火地道:“人呢?人来,都去哪里懈怠了?”
听见庆忌呼唤,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来,点头哈腰地道:“见过大管事。”
庆忌冷哼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我早吩咐你们,这窗子要时常打开换气,大热气的天,要闷死人吗?还有,房中要及时洒扫,侍候陈壮士就餐或者方便时,要好生扶持着,别要弄裂了伤口。我两日不在,你们就是这么服侍的?”
两个小厮吓得小脸发黄,吱吱唔唔不敢应声,陈长卿笑着为他们解围道:“阳管事不必过于苛责,陈某蒙管事救得性命,已是感激不尽,这两位小兄弟对陈某还算客气,只是小孩子到底贪玩了一些。”
庆忌声色俱厉地哼了一声,斥道:“出去,一会儿把房间好生打扫一下。再敢如此懈怠,决不轻饶!”
两个小厮唯唯退下,庆忌收起脸上怒容,对陈长卿笑道:“陈兄,你当在下喜欢呵斥他们吗?你是不晓得,这些人奸滑的很,你若客气一点,他们便能懒散三分。原来,我也觉得对这些小厮整日里呼来喝去的太不近情理,嘿!等轮到我来管理,才知道这些人是属驴子的,好言好语他不听,不用鞭子抽,便不往前走啊。怎么说来着,对了,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长卿沉吟一番,欣然笑道:“端得是一句妙语。”
这位陈长卿似乎寡言少语,只是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才能应答几句,今天他的气色好多了,庆忌问了些他的出身来历,陈长卿自我交待,说他本是齐国陆大夫门下剑手,因为双锋山下五族诛晏,许多公卿大夫成了遭殃的池鱼,他所服侍的那位大夫也被斩首,因怕受到牵连,这才一路南下,想逃到鲁国避难,路上遇洪水舟覆于河,险丧性命。
庆忌听他说的有根有据,这件大灾难又是他亲自经历过的,自是深信不疑,他见这陈长卿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便知他在剑上浸淫的时日定然不短,纵然不是超卓的剑客,艺业想来也不凡。他手下正缺人才,一念及此便起了招揽之心,于是便向他提了出来。
陈长卿没料到这位阳管事竟想把自己招揽到麾下,他沉吟了一番,才斟酌着道:“多谢阳管事如此看重,长卿骤逢大难,如今伤势未愈,对前途一事还未仔细想过,在下的家人都在齐国,能否在鲁国长住尚未决定,阳管事能否容长卿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庆忌晓得这些没落武士虽然落魄,偏偏仍是一身傲骨,大多数不肯为困境所迫放弃清高,象英淘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可以追随一个亡国公子,也不会投靠一个正飞黄腾达的他人家奴。可惜自己的真正身份却不能说破,眼见这人故意推诿,只得遗憾地叹息一声道:“那好吧,陈兄尽管在此静养,有阳某关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陈长卿感激地拱手道:“阳兄高义,长卿铭记在心,救命之恩,援手之德,容图后报!”
庆忌哈哈一笑,说道:“举手之劳,陈兄不必记在心上,你好生歇息吧,阳某还有一些俗务要料理,这就告辞了。”
庆忌辞别了陈长卿,出了他的房间,唤过那两个小厮来又严厉训叱了一番,两个小厮见大管事对这位病人很是关照,终于收了轻慢之心,庆忌一走,两人便赶紧回到房中,开窗放气,洒扫房间,又把反复使用,几日不曾涮洗的碗筷拿去好好清洗了一番,端了清水毛巾来,侍候陈长卿净面洗手,果然照顾得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