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穿咯咯笑着:“神仙的事情,我哪敢干预太多——不过自从我在桃花观被劫之后,桃花观据说惹上了灾星,道姑丢了一次随身物品,其后有三拨借宿客人连续横死在桃花观,当然,这些横死客人来历经不起考察,桃花观只好偷偷把死人埋了,不敢报官。她们做对了——横死的三拨客人,至今尚无一个苦主上门寻尸。”
施衙内两眼无神的望着时穿,嘴里下意识地说:“这么狠!神仙庙里杀人这回事,全海州只有一个人敢干……嘿嘿,上次你送我许多檀香粉,还有你家出嫁姑娘的檀香妆盒,大约都是桃花观‘出产’的吧?……好好,我不说。
我现在需要你家妙泰——不,要你家小清姑娘出面,她在里面修行多年,多少有几个熟人,我想通过她们把人安排进去伺候,另外,四处门户再看紧一点,防备罗氏取闹。对了,借你手下几个黑女仆一用,我记得其中有两个擅长玩火枪。”
时穿摇头拒绝:“这事你不适合出面,你跟褚姑娘之间,牵涉情意;我与褚姑娘之间,只是桃花观相救一场的恩义,所以还是由我来出手吧。你去县衙活动,蒙县尉那里我已打好招呼,你给瞿知县送点礼物,把该说的话递到,我再让黄煜家也出面递话。若有可能,我再让赵师侠、王宜之露个面,以显得维护褚姑娘的人气众多,让知县大人有所顾忌。
至于罗家吗,罗望京大概不敢惹我的,崔姑娘待在崔庄这几天,他都不敢来庄子上拜访,且由我出面,安排进去一些社兵团练协助衙役,连桃花观都不好出面挑毛病——因为这也是我团练教头的职责。”
施衙内放下了心,他重重的靠在了马车的板壁上,感慨说:“世道越来越乱了,你刚才说‘末世’,如今‘末世’倒不至于,只是去冬严寒,今夏大旱,庄稼地里的收成不妙啊,幸好朝廷赈济及时,否则又是一场大祸……对了,这几天你四处剿匪,手头可曾有多余的罪犯。”
时穿微笑的盯着施衙内:“这可不是好的报复手段——最好的报复是:让他活着,一点点的看到自己曾经拥有的慢慢失去,而他时刻懊悔自己昔日忘了珍惜,现在面对这种失去,无可奈何无可挽回。这种报复才能让人痛彻心扉,并且直懊悔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施衙内咧嘴笑了:“好啊好啊!……不过,我问你要盗匪,可不是想报复罗家,是我那岛上玻璃坊缺人手了,曾经的罪犯最好使,关在里面做工,做到死也不放他出去,正适合保密。”
这两人一路闲聊着,施衙内在城门口下了马车,乘夜色秘密前往县衙,他赶到的时候,知县大人刚刚送走褚素珍,得了施衙内要求关照的话后,收了礼物,立刻显摆自己的善举。
与此同时,时穿赶回崔庄,立刻乘暮色拜访正在崔庄借宿的赵师侠与王宜之,并同时派出人手,恳请黄太公出面,非常同情褚素珍的赵师侠与王宜之连夜开始发动士子,得到消息的黄太公也知儿子黄煜对褚素珍有一份念想,马上响应时穿的恳请,开始发动士绅向官员递话……这一夜,整个海州都不平静,路上全是打着火把赶路的仆人,海州士绅士子为了改变一个女子的命运,彼此沟通串联,等到天亮时分,连州衙也惊动了……
时穿连续拜访完毕后,开始调派人手,先是崔小清乘轿一路狂奔到了桃花观,抢先将桃花观观主沟通,紧接着,时穿领着两百余名团练社兵气喘吁吁赶到,打听到褚素珍的轿子还没有到,他不管崔小清与观主的沟通结果,立刻以强硬姿态下令团练开始在桃花观布防。
半夜,褚素珍被两名衙役护送(监管)着,乘一小轿抵达桃花观时,整间庙里除了尼姑还是原来的,其他的人都已经是时氏崔氏的人手了。褚素珍下了轿子,一眼瞅见出迎的观主身边站着崔小清,自己熟悉的两位黑人仆妇则赶过来搀扶自己,她轻轻的松了口气,悄悄的把身子侧过去,冲两位黑人仆妇丢了个眼色。
押送的牢头轻咳一声,上前把官府文书递给桃花观观主。
借助庙观拘押犯人,也是大宋朝常有的事情。昔日黄庭坚就是被关押在庙里的,张耒还被关押在城楼上——而宋代这种“被关押”举措,有点画地为牢的意思,意思是指一个地方让你居住,周围并没有看押与监禁的人员,你可以在里面自用活动,但不能走出划定范围。
桃花观隐藏了太多秘密,观主对官府这一行为并不情愿,她接过文书,迟迟不愿打开。正犹豫间,观主背后的黑暗中传来时穿重重一声咳嗽——他刚好布置完岗哨回来,见到观主拿乔拿调,顿时火了。
观主陡然间这次听到这声熟悉的咳嗽,猛打了个哆嗦——多少次了,每次听到这声咳嗽,观里就没有好事,最早这样一声咳嗽,庙里的道姑丢了随身物品。而后,每次观中想起这声充满杀气的咳嗽,基本上都是杀完人的示威,第二天准能发现,那些秘密集结在观中的拐子后续人马都以神秘死亡,连带着,他们随身的个人物品都被洗劫一空。
连续听到数次这样的客商,观主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再也不曾接纳过拐子——这次,她也明白该怎么做,立刻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几位上差,犯人我收下了,两位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