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哪里知道这夹锡钱当不得钱用,果然,蔡相罢职,今上于三天前宣布废除夹锡钱,结果,我手上的那堆钱眨眼都成了一堆废物……呜呜呜,幸好我房租付到了明年三月三之后,否则今日舅父我就要流浪街头了。”
黄爸跟着叹了口气,像是解释,也像是表白:“本官一个月的俸禄不过是五贯,真是三生不幸啊,这一任知县居然在府城,看来这官是当到头了,可怜我还要待在京城等候下去——这京城一月的房租就得十贯,本官一月的薪水,居然租不下京城尺寸之地一个月。”
林翔一拍桌子,带着肉疼的表情,斥责说:“你一月俸禄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了,若能把你七八个小妾都卖出去,只养活娥娘以及继母、兄弟姐妹,那是足够了。”
黄爸眼泪汪汪的摇摇头:“不妥啊,我三个小妾有了子女,怎能轻易离弃?另外四位小妾相处时间长了,彼此有感情了,让她们离开我流浪江湖,人心怎能如此?”
两位老爷在那唉声叹气,时穿皱着眉头不吭声,他刚才送出去的金铤是黑吃黑来的赃款,轻易得来的不心疼,所以他给的轻松,然而,这两个男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样子,让他很不耐烦。
屋内气氛有点沉闷,倒是被喊来嘌唱的小娘子坐不住了,她捅了捅茶师,茶师轻轻摇头,嘌唱女只好上前插嘴,以缓和气氛:“没想到举人老爷与官人也受这夹锡钱之害,唉,奴家有个兄弟贪夹锡钱兑换便宜,当初图便宜兑了一些,结果没想到,一辈子积蓄也打了水漂。”
时穿哼了一声:“我恍惚记得,皇宋每年铸造铜钱约一百万贯到三百万贯上下,这些夹锡钱也是官上铸的、官上发行的,夹锡钱发行的时候,其余好铜钱并未止流通,而这批夹锡钱由于民怨沸腾,流通时间也不长,但舅老爷却特地兑换这批夹锡钱,怎么做事如此……”
“不通世务”,时穿不肯说出的词,黄爸赶紧补上,并自鸣得意的说:“我为官的俸禄,从不兑换夹锡钱、当十钱、铁钱,以及交钞,非得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见了,我才高兴。”
林翔反唇相讥:“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你也养活不了八个妻妾,五个儿女。”
八个妻妾五个儿女?!
时穿摊开双手,望望自己的手指——貌似两双手加起来,十根手指都不够用了,难怪一个知县大老爷,日子过得那么艰苦。
旁边皮嘌唱的女子继续说:“幸好啊,官家早早废除了夹锡钱,才没让这批钱继续祸害——各位客官,奴家今日的酬劳,看来是有保障了,这位官人只收集铜钱,嘻嘻,奴家也只收铜板的。”
嘌唱女子这句话立刻提醒了黄爸与林翔,他们跳了起来:“噤声,隔壁的官家走了没有?”
茶师点点头:“应该还在,往日李师师唱完曲子后,要与官家絮叨很久,如今正是午饭时间,官家应该还不会走。”
黄爸点点头:“那就来一段小唱,清淡一点的,声音无需高,有个音就行。”
嘌唱女子敲着小蝶,软语低声唱起晏殊的花间词。一曲唱罢,茶师又冲了一遍茶了,几人举着杯子相互装模作样,按照点茶礼喝完这杯茶,黄爸咂着嘴说:“再要些果盘来,明日该祭灶了,吃不了,也可以回去摆着祭灶,贤侄,你也打算在京师过年吗?”